在你眉梢点花灯(285)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他的眉宇间隐有一丝森然的、冷凛的戾气。

  他与程昶相识不算久,却也知清楚他是个少情寡欲的脾气,这样的戾气,从前在他身上从未有过。

  卫玠不由问:“那日在皇城司,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然而程昶听了这话,只是沉默。

  卫玠于是道:“行,你不愿说,我不问了就是。”他想了想,劝道,“但柴屏这个人,既然肯听陵王的授意追杀你,想必是陵王多年亲信,你就是命人动刑,不能说的他照样不会说,还不如让人把刑给停了,省得老狐狸那里不高兴。”

  “我知道。”程昶淡淡道,“我从未想过要从柴屏嘴里审出什么,我就是看不得他好好活着。”

  卫玠又愣了下,直觉程昶有些不对劲,他张了张口,想要再劝,可转念一想,皇城司走水当日,被追杀的人不是他,被锁在一片火海里的人也不是他,既然不能感同身受,又何必慷他人之慨?

  “行吧,那我帮你查下柴屏的底,看看他为什么要效忠陵王。”

  “不必了,这事我已交给宿台去查了。”程昶道,“你要是得闲,帮我去查一下当年忠勇侯的案子?”

  “忠勇侯的案子?”卫玠一愣,忠勇侯的案子不是早已结了么?还是程昶亲自结的。

  他问:“你怀疑老忠勇侯的死,和陵王也有关系?”

  程昶一时没答。

  他之前查到老忠勇侯之所以御敌而亡,是因为郓王挪用了发去塞北的兵粮。

  可陵王是个有本事的人,那阵子陵王执掌户部,郓王挪用兵粮的事,凭他的才干,只要一查账册即知。

  他既知道,为何不立刻把这事捅到昭元帝跟前?为何任由郓王投毒去害故太子?

  当时故太子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了,他若挑个适当的时机,把账册的事告知昭元帝,非但算是救了故太子一命,还能得昭元帝青睐。

  但他没有这么做。

  这是不是说明,陵王也有把柄握在故太子手中?

  他任由郓王投毒,是不是因为他也盼着故太子能立刻死?

  程昶想到故太子在最后的半年里,曾一直命人追查忠勇侯的死因,直到临终前的一刻,还说自己对不起忠勇侯,还有要事想禀给昭元帝。

  据明隐寺的两个证人所说,故太子临终时已原谅了郓王,那么他致死都未能说出口的要事,会不会其实与郓王无关,而是……与陵王有关?

  程昶道:“我说不上来。总之你先查一查,要有线索了,就与我说一声。”

  “行。”卫玠点头,忽地想起一事,“说起这个,你记不记得你那会儿一直让我查方家?”

  程昶“嗯”了声。

  “后来我查到方远山被斩后,方家的人逃的逃,散的散,最后只留了的方家小姐,就是云家那个小丫头的嫂子在府中。刑部想着左右一个女子罢了,只派了两名衙差去府上拿人,结果这两名衙差当夜就暴毙了,七窍流血死的。”

  程昶问:“是方芙兰做的?”

  “对,就是她。”卫玠道,“这事之所以没传开,是因为有人帮忙善了后。当时你让我查一查陵王,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就是他。那时他根基不稳,善后没善干净,留了点蛛丝马迹。”

  “这个方芙兰,原来一早就跟老狐狸家的老三认识,关系好像还挺不一般。不过也是怪,我记得一直到方家出事前,老狐狸都有意把她许给太子,或是老四的。”卫玠皱眉道,又叹了声气,“可怜了云洛喽。”

  程昶沉吟半刻,问:“这事你跟云浠提过吗?”

  “云家那个小丫头?”卫玠道,“没有。”

  “年前她刚回金陵,以为你没了,别提多伤心了,这事要让她知道了,她可怎么活?不过她挺机灵,回金陵后的第二日,就来找我,问我你之前有没有让我帮忙追查忠勇侯府的什么人。我知道她是在找她府上的内应,一概说没有。毕竟我跟云洛交情不错,这几年派人暗中照应云家这小丫头,这个方氏,对她倒是贴心贴肺的好。怎么,你打算把这事告诉她?”

  程昶摇头:“先不说。”

  “你怕她伤心?但她迟早会知道的。”卫玠道,“我看这小丫头也不像是个弱不禁风的人,当初忠勇侯府蒙冤,云洛走了,她多难啊,不也这么撑过来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小丫头可能已经疑上她嫂子了,年前从金陵回来后,她就没怎么回侯府住过。你当她真的是躲亲事?她心里只有你,才不在乎有谁跟她提了亲。我看她八成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嫂子,又担心是自己冤枉了至亲,所以成日往西山营躲。有家归不得,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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