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310)

  她看着云洛,只见他半跪在地,单手揽着阿久,另一只臂膀……似乎已被截了。

  这些年, 她不是没有抱过哥哥若还活着的希望。当年她去塞北为他收尸, 见他尸身焦黑, 回到金陵后,还曾给退守吉山阜的忠勇旧部去信,问他们可曾验过云洛的尸身, 可吉山阜的人回信说,尸身是他们亲自验的, 确是云洛无疑。

  后来云浠想, 是啊,哥哥待她那么好,若他还活着, 怎么会不来见她呢?

  是以直到阿久从塞北回来,云浠明知她的两个朋友有异样,也不曾猜到其中一人竟会是云洛。

  云浠心中是震诧的。

  震诧之后,又觉得欣慰难过。

  欣慰的是她还有这么好一个至亲活在这世上。

  难过的是她竟不知哥哥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他右臂没了,当年在沙场上一定九死一生,经年累月不敢抛头露面,想必一定活得忍辱负重吧。

  然而,任凭心中波澜千丈,眼下处境危急,不是叙旧的时候。

  云洛提醒云浠:“先救阿久。”

  云浠一点头,唤道:“崔裕。”

  广西房之下的两百余兵马全到了,崔裕排众而出,对云浠拱手道:“将军,属下已派人去套马车了。”

  云浠道:“好,我们走。”

  她刚迈一步,曹源便伸手在她跟前一拦:“明威将军可知道,你的兄长、你的护卫秦久,还有这位宁侍卫,正是上个月初入宫行窃的盗匪?”

  “缉捕盗匪是我广西房的事,他们三人是否是盗匪,也当由我广西房或刑部来定夺,与你巡查司何干?”云浠冷声道。

  “明威将军既然奉命捕盗,就该知道刑部已有线索指向您身边三人。虽然捕盗一事与我巡查司无关,但巡查司负责巡视金陵,这三人此前行踪可疑,我的手下不过想上前询问一二,便遭他们反抗,还打伤其中数人,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还是说明威将军执意带他们走,不过是想借着捕盗的名头,行包庇之实?也是,毕竟宣威将军与明威将军是亲兄妹。”

  宁桓与云洛知道得实在太多了,到了这个田地,若放他们走,恐怕会有大麻烦。

  曹源话音一落,顺势一抬手,巡查司一众禁卫顿时排开列阵,拦阻在广西房的兵马跟前。

  云浠知道,田泽虽然行事谨慎,可兵部布防图失窃一案是陵王盯着的,刑部那里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陵王必有耳闻。

  眼下云洛已经坐实是偷取布防图的盗匪,她若轻举妄动,非但会让云洛罪加一等,自己也会受牵连。

  可是,阿久身负重伤,再不救治只怕会有性命之尤,饶是动手是下下策,她也只能拼了!

  云浠一念及此,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瞬间拔刀,一刀挑飞曹源拦在跟前的长矛:“广西房,听我之令——”

  曹源也道:“巡查司——”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忽有一名武卫疾步越过众人赶来,俯首在陵王耳侧低语几句。

  陵王眉心瞬间一拧,越过层层禁卫,朝远端看去。

  此时已是寅时了,浓烈的夜色中,只见长长数列皇城司禁军朝这里行来,为首一人锦衣玉簪。

  中夜本是无光的,可他身上仿佛笼聚了一天一地的月色,每走一步,似乎都能搅动四野流动的风声。

  程昶到了近前,目光落在阿久身上,吩咐跟在身旁的太医:“去看看。”

  太医领命,连忙提着医箱为阿久诊治去了。

  此前阿久虽然甩开了程昶安排来跟着她的人,但除了阿久外,程昶也派人跟紧了方芙兰。

  所以方芙兰追着阿久一离开侯府,他就接到消息了。

  程昶早猜到兵部布防图丢失与阿久有关,而陵王之所以盯得这么牢,恐怕这里头大有玄机。

  今夜陵王不惜兴师动众也要擒获阿久几人,想必一定会动兵戈,因此程昶来前,非但找卫玠借了皇城司的禁卫,还去太医院提了太医,传了刑部尚书。

  云浠广西房的两百兵马本不足以与在场的巡查司抗衡,但加上程昶带来的近千皇城司禁卫,便不必惧了。

  程昶看了一旁的校尉罗伏一眼,罗伏会意,抬手命皇城司的禁卫将巡查司团团围住,硬生生逼开一条道来让云浠几人离开。

  曹源见状,上前一拦:“世子殿下这是何意?殿下难道不知,您身后这几人,宣威将军、秦护卫、宁侍卫,正是日前偷盗兵部布防图的盗匪吗?”

  程昶凉凉道:“他们做了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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