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358)

  “不必了。”方芙兰道,她寥落地笑了一下,“哪里来的冤屈。”

  陵王见她这副样子,沉默片刻,又说:“芙兰,当年我……”

  “殿下不必解释。”方芙兰道,“我已想明白了,殿下实不必为当年弃我于危难而愧疚,若非我父亲教唆,殿下的生母也不至于从玉牒彤册上除名,你我这样,也算两清了。”

  陵王听方芙兰的语气隐约有悲怨之意。

  他不知她究竟是在怨他,还是在怨当初那些不平,原本想要再解释,忽然间却忆起薛大夫适才的话——“关键是她自己要有生念”。

  到了嘴边的言语便咽了回去,伸手为她掖了掖被衾,说道:“你若这么想,也好。”

  方芙兰的目光落在陵王的手,指节苍白发青,大概也陪着她受了一夜的寒。

  她的心上微微一疼,却很快麻木。

  她别开眼,说道:“殿下近日诸事繁忙,若无他事,便不必来看我了。”

  那头沉默了许久,好半晌,只闻陵王应了一声:“好。”

  随后他便站起身,推门出去了。

  候在屋外的武卫见陵王这么快出来,愣了愣,上前拱手:“殿下?”

  陵王没说什么,往前庭议事的地方步去,问:“派人去知会裴铭了吗?”

  “已派人去了。”武卫道,“裴大人说他卯正便到。”

  眼下离卯正还有一刻。

  陵王点了点头,问:“程明婴带走方释方釉二人,可有留话?”

  “留了,他说愿问殿下,您可了解这个刚回宫的五殿下?”

  “五殿下分明不想要皇位,他千辛万苦回到金陵究竟是为了什么?”

  “三公子说,过几日,五殿下认祖归宗,三公子他会在明隐寺等着殿下您。”

  陵王听了这话,沉默下来。

  田泽为何会回到金陵,旁人不知道,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想要为忠勇侯府平冤,想要将他的通敌罪责大白于天下。

  所以田泽要的,正是陵王的命。

  而这一二年来,程昶旁的没干,尽查陵王的把柄了。

  想必他早就获悉了片许真相,因此在擒住柴屏后,丝毫不在意能否从他口中问出陵王的罪状,毫不留情就将他逼死了。

  程昶留下这些话,一是在提醒陵王,他二人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倘他死了,昭元帝下一步就要对付的就是他。

  老皇帝或许愿意保陵王的命,可是,田泽若成了太子,岂会轻易放过他?

  退一万步说,就算田泽柔仁,勉强放过了陵王,倘他知道了当年害死他生母的方家人竟受陵王庇护回到了金陵,会不会重新生对陵王起杀念?

  因此程昶带走方释方釉,没什么大的玄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罢了。

  程昶想告诉陵王,趁着老皇帝杀他时起兵,是“清君侧”的最好时机。

  他说:“过几日,五殿下在明隐寺认祖归宗,我等着你”,正是以自己为饵,诱陵王出兵。

  陵王不知道程昶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倘他以自己为饵,第一个死的就会是他。

  然而陵王转念一想,程昶身为王世子,掌权掌到这个地步,下场非诛必反,还有什么退路可言?而今他满心不甘,一心只为泄恨,大约已并不在意自己的命了。

  他只想搅得天下大乱,只想看着陵王起兵,看着昭元帝与陵王父子相残。

  这样也好,陵王想。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脾气,也半点不信昭元帝。

  他早就开始部署,原本就是要反的。

  眼下一切摆在台面上,就看三方相争,谁更胜一筹吧。

  裴铭卯正时分到了王府别院,陵王已在议事堂里等着他了,裴铭连忙步上前,赔罪道:“臣路上耽搁,让殿下久等。”

  陵王将他虚虚扶了扶:“裴卿不必多礼,今日传裴卿来,本王只有一句话要交代。”

  他略一顿,双唇间缓缓吐出三个字:“整军吧。”

  裴铭微一愣,问:“殿下决定了?”

  他很快整肃神色,端然一揖:“臣知道了,臣回府便会将殿下之命传达给犬子。”

  陵王单独传他,只为说这一句话,可见有多么慎重。

  裴铭想了想,又问:“不知曹校尉与西山营宣武将军那边,殿下可着人知会了?”

  陵王道:“晚些时候本王会亲自见他们。”

  裴铭点点头,又与陵王商议了些兵马部署事宜,话语近末,外头忽然来人通传:“殿下,中书侍郎单大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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