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75)

  他点头:“小姐放心,小的一定保护好少夫人。”

  天色又暗了些,云浠刚赶到朱雀南街,銮驾已出行了。

  一霎时间,金陵城千灯齐明,直要将天边灼艳的晚霞比下去。

  大街两侧设有观灯的竹台,高矮不一,最高的一处堪比塔楼,叫做朱雀台,是专供今上歇脚用的。

  但秋节不像花朝节、上元灯节,点灯只做装点,这是一个祈丰收的日子,等銮驾一过,还有祈福的舞队挤到大街上来跳丰收舞。

  舞者一人握一把黍子壳,舞到极时,把黍子壳一洒,就像一场黄金雨,沐浴到的老百姓,来年都可以心想事成。

  昭元帝坐在朱雀台上,看着百姓们其乐融融,个个脸上皆是笑颜,心境为之一宽,便对伴驾的宗亲们道:“行了,你们为这个秋节操持了一月着实辛苦,今日过节,不必再陪着朕,自去大街上走走,看能不能淋到黍子雨。记得把护卫带好。”

  这话一出,陵王与郓王先做表率,与昭元帝谢了恩,各自带着护卫离开。

  程昶心中记挂着刀疤仆从的事,当下也不逗留,下了朱雀台,唤来孙海平问:“看到云捕快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孙海平道,“就在这条街上哩。”

  言罢,赶在前头为程昶开道,把他引到一处岔路口。

  程昶观察一番,这个路口位子不错,四通八达,无论那个刀疤仆从从哪个方向来,都能看到——就是太挤了些。

  跳祈福舞的人快要来了,百姓们自觉朝两侧散开,为舞者让出一条大道。

  程昶个子高,展眼一望,总算在人群里找到云浠。

  她就立在大道最前端,身旁的百姓们或是期盼,或是兴奋,个个都沉浸在秋节的气氛里,只有她,双唇紧抿,一脸戒备,仿佛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错过了刀疤仆从的踪迹。

  程昶愣了下,过了会儿,拨开人群往云浠那处挤。

  身旁的孙海平与张大虎见状,连忙为他开道。

  走得近了,程昶唤一声:“云捕快。”

  云浠一愣,回头望去,只见程昶就立在自己几步开外。

  或许是因为伴驾,他没像平日那样青衣素衫,一身绛紫华袍上绣金银线吉祥云纹,翻出来的袖口呈天青色,腰间佩玉下缀着暗朱丝绦,一头青丝束成髻,配着腰间的色泽,簪了根玛瑙簪。

  这样的锦绣华服若换了从前的小王爷来穿,必然是十分张扬的,然而此刻穿在程昶身上,非但不张扬,反而十分的清贵。

  仿佛他眉宇间自带一股能化世间诸般色相为淡日疏烟的气泽,雅致又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云浠怔了良久,才问:“三公子怎么过来了?”

  不是说要伴驾?

  程昶正要解释,忽听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伴着阵阵擂鼓声,竟是跳祈福舞的舞队绕过岔路口,往这里来了。

  一时间人群攒动,百姓们纷纷往街心涌去,都盼着能在鼓声结束时一沐那黍子雨。

  云浠本就有点愣神,这会儿一时不查,竟被推攘着的人们带着跌退几步,挤入舞队之中。

  舞者舞姿癫狂,手里挥舞着的木头镰刀眼看就要打在云浠背上,程昶道一声:“小心。”

  几步上前,握住云浠的手腕,把她往回一拽,随后一个转身,与她互挪了位,替她挡了那柄打过来的木镰。

  他尚未站稳,又被再次挤过来的人群带得往前一倾。

  云浠本就离程昶极近,猝不及防见他倾身过来,简直避无可避,一头便撞入他的怀里。

  清冽的气息扑面袭来,带着些许如霜似雪的寒意,直直灌入她的心腑,把她包裹起来。

  云浠只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凝住了,不敢呼气,也不敢吸气,连心跳都快要消失。

  半晌,她讷讷地仰起头,目光恰好与垂下眼看她的程昶撞上。

  他轻声在问:“你没伤着吧?”

  他的眼睫很长,眸子深邃,此刻微敛着,泛出些许星海湖光,淡漠又灼人。

  鼓声停了,伴着一阵惊天彻地的欢呼,黍子雨凌空浇下,映着纷纷灯火色,摇落在程昶身遭。

  云浠觉得自己快要消失的心跳蓦然回复,却不是舒缓的,不是平静的,堪比方才的擂鼓声,简直振聋发聩。

  她狼狈地垂下眸,错开与程昶交汇的眼神。

  这其实是很短的一瞬。

  从她被挤向街心,到程昶把她拽回来,护在怀中,低眼看她,不过只在几息之间。

  程昶原觉得没什么,人群太挤了,护一下姑娘而已,直到发现云浠整个人僵硬得无以复加,他才觉出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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