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81)

  殿中一时寂寂然。

  良久,昭元帝忽然开口问:“忠勇侯云氏女可在?”

  云浠愣了下,步至殿中,跪拜而下:“回陛下,臣女在。”

  昭元帝看了云浠一阵,片刻,提了句不相干的:“朕记得,几年前,你随云舒广回金陵,曾进过宫,朕那时见过你。”

  忠勇侯云氏一门镇守塞北,功高志伟,回金陵那年,昭元帝曾亲自设宴,在宫中宴请云氏一家。

  “是。”云浠道,“臣女便是在那一年得瞻天颜。”

  昭元帝笑了一声:“朕还记得,当时你在宴上耍了一套枪,居然打败了朕两个侍卫。云舒广说,你自幼跟着他学武,在塞北那几年,还跟着你哥哥云洛上过沙场。”

  “回陛下,陛下当真好记性。”

  昭元帝默了一阵,忽问:“听说今夜是你擒住那个贼人头子?他功夫怎么样,厉害吗?”

  “回陛下的话,这些贼人功夫高低不一,臣女擒住那贼人头子时,他只顾仓皇奔跑,是以看不出本事怎么样。”

  昭元帝问:“依你看,这些贼人的功夫,可在你之上?”

  云浠想了一下,实话实说:“在臣女之下。”

  “好。”昭元帝点头,“那么这回京郊的乱子,就由你带兵去平吧。”

  此话出,殿上诸人均是惊愕不已。

  云浠抬起头,讶然地望着昭元帝。

  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拱手:“是,臣女领命。”

  兵部尚书步至殿中,有些为难地提醒:“陛下,忠勇侯云氏女而今只是京兆府隶下一名捕快,未入流,严格来说,没有资格领兵。眼下她要带兵去京郊,一来,怕是下头的兵看她没有品级,不会听令;二来,不同品阶能带兵的数目不同,自然,陛下若另有旨意,那便好说。因此怎么带兵,可带多少,从哪里调遣,还望陛下明示。”

  军中规矩森严,兵部尚书的提点虽然多事了些,却是十分必要的。

  昭元帝沉吟一阵,道:“没有品级,那就升一个。也按规矩来,今夜她立了功,先封个……七品翊麾校尉吧。”

  “至于带兵的数目,归德,你找人从手底下拨两千给她。”

  “是。”

  昭元帝静坐一会儿,忽地道:“朕记得,云舒广和宣威当年还有些旧部散在塞北?”

  兵部尚书道:“回陛下,正是,不过所剩不多。毕竟……”他顿了顿,“忠勇侯与宣威将军几回苦战,死伤极多,散在塞北的,不过几百余人罢了。”

  这几百余人,因为四年来云洛的案子悬而未决,朝廷不敢用,征战半生,最后沦落为弃将残兵。

  昭元帝道:“云氏女升了校尉,手下不好没人,把他们招回来,先归拢在忠勇云氏女底下吧。”

  殿中诸人皆是怔然。

  昔忠勇侯战死,太子身亡,云洛因招远叛变获罪,满朝文武都认为忠勇侯府受今上厌弃,要自此败落了。

  可前一阵,昭元帝忽然轻描淡写地为云洛昭了雪,朝廷又以为他是终于解了心结,要对忠勇侯府额外开恩。

  既要开恩,何不抬举云洛,让他袭了忠勇侯的爵?

  晾在一边这么久,忽然把侯府的一个孤女升了校尉,这是何意?

  女子仕途本就艰难,也不能袭爵,到末了,终归是要嫁人。

  难不成今上的意思,是要一面抬举侯府,一面打压吗?对一个女子,这么做有何意义?

  真是圣心难测,圣心难测啊。

  此间事了,夜也已过去了。

  天末晨光熹微,昭元帝十分疲倦,唤了琮亲王与几个肱骨大臣去御书房继续议事,留下枢密院几个掌院的在金銮殿跪着,散了众人。

  云浠这厢虽被提了校尉,但因事出仓促,还需回府等圣旨,因此也没多逗留,由一名小太监引着出了宫。

  程昶先她一步离开宫禁。

  这一夜事多纷繁,他一直没能与她说上话。

  昨夜刀疤人一出现,她为了在匪寇与官兵手中保住刀疤人,不惜豁出命去拼杀。

  程昶在竹台上看得清楚,心想,这姑娘怎么这么实在。

  已两回了,上一回,在裴府的水榭,她也是这样。

  其实真凶想杀的,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罢了。

  她这么拼了命地为他寻线索,保证人,就不怕自己也被牵连进去?

  还是,这就是传承了几千年,到了后世,越来越淡薄的所谓恩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种。

  可是,他与她之间,又什么何恩义可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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