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热(148)

作者:云雨无凭 阅读记录

陈弼勚的眼泪滑到了下巴上。

他吸吸鼻子,说:“出去给你买吃的,别急,坚持一下。”

后来,也没心思洗脸了,任那半盆热水在身后散气,陈弼勚背着颜修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雨未停下,沾湿了鞋底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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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来瞧过了,陈弼勚愈发愤怒,他不敢直视颜修身上的伤,更难想象他在那里经历了什么。

方子写好了,大夫说:“有许多病加身,不是好治疗的,要多吃些药,慢慢养着。”

药得需劳烦大夫的学徒送来,陈弼勚关好了门,就在床边坐着,他掩上颜修的衣领,不多时,忽然来了个拍门的,在外头说:“大人,知府派人求见,送些衣物盘缠。”

来的倒不止一个人,拿了些男子的内外衣裳,也有点心茶叶,还有一匣子金银,带头的说:“若是缺什么,我们再去备下。”

“不缺什么了。”陈弼勚淡声答。

接着送他们离开,抓好的药也送来了,颜修还未吃下一口粥汤,他半睁开眼,问:“这是在哪里?是不是要押我去斩首了?我是被冤枉的。”

他唇上干裂,又毫无血色,手被紧紧握住的时候,也不主动使力气,陈弼勚在床边跪着,他说:“是我来了,没事了,没人敢杀你了。”

烛火映红,夜更深,颜修眨动眼睛,叨念:“你来了……”

“我已经带你逃出来了,你先养着,等精神了,咱们就能走了,去个悠闲之地,好好过一辈子。”

话没完的时候,陈弼勚就快要哽咽了,他帮颜修擦洗,又把送来的新寝衣换上。

后来,陈弼勚脱了衣裳鞋,钻进被窝里,将颜修抱着。

终于,全部的触碰是真实的,颜修的神色是真实的,他虚弱,可找到了可依附处,就往陈弼勚怀里蹭,说:“这回,真的以为我要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摸上了陈弼勚的脸,感叹:“真的是你啊……”

“我疏忽大意,才着了他人的圈套,才让你受苦至今,思前想后,原本都是不严密的,我却不细致推敲。”

陈弼勚知道,颜修听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客栈小二把煎好的药送来了,陈弼勚给一点碎银致谢。陈弼勚先尝了药,再过一阵,才喂颜修服下。

颜修也吃过了几口粥,他嘴上嚷着饿了,可是吃不下去太多,人像是胆怯,也像是恐惧,坐起来的时候总往床角缩。

“怎么了?你抬头看看我。”陈弼勚去拽颜修的手,可颜修将脸埋得更低了,他肩膀抖起来,终于抑制不住地哽咽。

半晌,喊了一声微弱的“救命”。

他想跳下床,想跑出去。

颜修意识清晰,他知道已经安全了,可压抑许久的情绪有了释放的自由,便有些不可自控,他的细手腕上悬着那个翠玉镯子,他用另一只手握着它,说:“不许抢我的镯子,不许抢。”

陈弼勚轻而易举能将他抱住,颜修大哭出来,他坚韧得久了,终于能放松些许,表露自己的弱处。

地牢、打骂、饥饿……能击溃几乎任何人。

陈弼勚特地不吹灯,特地睡在床的外侧,或者,他得更温柔亲密些,让颜修心里的阴霾快些散开。

吻是很轻的,也是缠绵的,是热的。嘴唇一碰到,体温融合,呼吸像是自地底冒起来的池子,是烫的。

颜修抬起手,把陈弼勚的脖子揽住了。

雨夜的黔岭,与雨夜的别处似乎没什么不同的,可在惨痛的遭遇里,这是个最不寻常的雨夜了。

“他们会抢我的镯子,”颜修说,“不是抢,是安静地要拿下来,我躲开了,那个人说小心点,他要把我的手切下来,取镯子。到底怎么了,我没有杀人,没有做什么坏事,我那时被人投毒,出现幻视,所以迷路了。”

陈弼勚不再是在宫中时的样子了,他真的变了,更像个普通成人,而非皇脉贵族,他收起一些顽皮,养成了一些沉稳。他低头侧睡,看着颜修垂下去的睫毛。

然后,一个吻印在颜修的鼻尖上。

“我知道,我不信你杀人。”

“我是不是太不严密了?要是我将自己护得很好,那就不至于这样。”颜修逐渐冷静下来,他在被子下面攥着陈弼勚的指头,慢声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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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最热的时候,林红若有些闲不住,她在树影下,独自踢毽子。

有风吹叶动,也有虫鸣,那边来了个疾步行进的丫鬟,她走得近了,说:“林小姐,他们说仲公子近日胡言乱语、形迹疯癫,从房檐上跌落,因而摔得卧床不起了,他可能得了癔症,或许是更难言的病。”

毽子数到三十,稳稳停在了林红若的手心里,她小口喘气,道:“自然,该同情他人,不过这个人,跟我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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