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152)

“一边去。”老毛回了一句,“你把垫子在茶几上摆好,免得把茶几面弄坏了。”

跟着嗓门一并过来的,还有好几道脚步声。

这几人的动静实在很大,闻时终于又抬起头,刚巧看到谢问从他身上收回目光。

对方像是不经意地瞥扫了一下,或是只落了极其短暂的一瞬,蜻蜓点水,而后便投到了最吵闹的地方——

老毛端着一个砂石质的药钵,迈着匆匆的小碎步来了。大召小召追在他后面,夏樵手里拿着两个圆圆的杯盘垫。

药钵里的汤汁还沸着,滚滚热气瞬间散开来。

闻时看着那片热烫的白雾,忽然想起曾经听来的一句话——

你看见他在看你,他就一定也知道你看见他在看你了。

当时这话是他某个徒弟拿来调侃别人的,与他全然无关。他在一旁听得随意,只是因为格外绕,所以一直留有印象,又在这一刻乍然记起。

谢问在那蜻蜓点水的一眼后便没再转头。他在老毛冲过来的时候朝后让了一步,几乎退到了闻时旁边,提醒了老毛一句:“你瞄着茶几,别冲着我,是要泼我还是怎么?”

“那我哪敢,这边离得近好摆放。”老毛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一个马步稳稳扎在茶几旁,占了谢问刚刚的位置,指使夏樵说:“两个垫子摞一起。”

夏樵听话照办,老毛这才把药钵搁下,还调整了一下位置,端端正正摆在闻时面前。

闻时习惯性伸了手,却听见夏樵说:“我去拿个碗和勺。”

老毛纳闷道:“拿碗和勺干什么?”

夏樵比他还纳闷:“盛了喝啊,不然捧着这么大一个钵灌吗?”

“谁说是喝的。”老毛没好气地说:“泡手用的。”

“真的假的?泡手就管用?”小樵同学开了眼界,又有点将信将疑。

“灵——”老毛差点要给他解释这药怎么对灵相起作用,话到嘴边又想起自己现在只是谢问的店员,会知道灵相这些东西,但接触不会特别深。

于是他匆匆朝谢问瞥了一眼,含糊说:“反正对身体有好处。”

谢问:“……”

“看我干什么?”谢问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老毛意识到自己此地无银了,忙说:“就看看。”

老毛这么一改口,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没什么,但变相提醒了闻时。他收回了要伸向药钵的手,假装自己并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泡的,不是用来喝的。

可是夏樵这个二百五却来拆他的台,说:“哥你好聪明啊,居然知道要泡手。”

闻时:“……”

“我不知道。”闻时冷飕飕的,“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夏樵没想到夸人还能被怼,委委屈屈地在旁边坐下,但又碍于怂,没敢挨得太近,保持着一点距离,“那你伸手……”

“我试温度。”闻时眼也不抬地蹦了一句。

他依然不擅长编谎话,只能凭气势。并在心里打算好了,如果夏樵再多问一句兜不住的,他就走。

好在夏樵没有继续,而大召小召又格外上道,热情地叮嘱他说:“这会儿正烫呢,得晾一下,不过这个药气也是好的,蒸一蒸没坏处,所以我们就给端来了。”

闻时点了点头。

药在他面前散着热气,味道很浓郁,但并不难闻,依稀还带着松云山的气息。

这方药其实不止能祛寒镇痛,闻时自己后来又琢磨出来一些东西。打底还是这些,只要稍稍加点别的又有新的效果,比如钟思擅长一道定灵符,两帖符纸烧成灰加进药里,就有凝神定灵的效果,他给自己烹煮过很多回。

不用洗灵阵的时候,他就靠这些药。每当他心思松动,就会用这个压一压。不过抵不了大用,饮鸩止渴而已。

当年他一沓一沓地问钟思要那些符,弄得对方不明所以,一度担心他是不是压不住自己的傀,要被反噬了。

后来看到他放傀居然连锁链都不扣,才拱手告辞,打消了那些担忧。

而现在,他的状态恐怕十帖符纸烧了化进药汤里都不够用,那个当初抖着符纸满山忽悠师兄弟说“灵符管够,要多少画多少,拿好东西来换”的钟思却早已经不在了。

……

他从药汤上收回目光,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碰了一下。

原本稍稍变暗的屏幕重新亮起来,这是他从夏樵那里看来的方法。他动着手指,又在屏幕上把要发的句子写了一遍。

出来依然是一堆不明所以的东西。

老毛毫无眼力见地在茶几边杵着,半挡了单人沙发的位置又无人提醒,以至于他家老板迟迟没能落座。

过了许久,闻时感觉沙发软垫陷了一下,谢问终于还是在这边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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