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166)

小黑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钱,手指简单拨排了一番就开始摇卦。鉴于张岚有事没事都想算一卦, 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 熟练到绝对不会出错。

结果手一撒,其中一枚铜钱“当啷”一下掉落在地, 沿着木质地板一路滚进了衣柜底下……

张岚愣了一下,脸色有点变。

她虽然对卦术一窍不通,但张家家主代代杂修,耳濡目染之下,最基本的规矩她比谁都熟——摇卦过程中,铜钱落地不见是个大忌。

一旦落地,就没有重来一次的说法,代表这卦不能算了。

“目的地不能算?”张岚满脸诧异。

张雅临也紧紧皱起了眉。

“这就有点夸张了吧?”张岚依然有点存疑,“会不会是小黑手抖?”

小黑默默朝她伸出两只手:“我很稳,不信您抓一下试试。”

张雅临也说:“不可能的,卜宁灵物做的傀,卜卦跟吃饭喝水一样熟,你吃饭嘴抖么?”

张岚:“……”

原本张雅临还有些犹豫,毕竟张家有规矩,他和张岚如果同时要离开宁州,必须得跟家主报备——也就是得给爷爷张正初交代一声。

这些年他们很少一起办事,就是想要避开这点,他俩都挺怕见爷爷的。

其实小时候,他们跟爷爷挺亲的,尤其张岚。后来却慢慢生疏了,原因说来有点简单:张婉被赶出家门之后,下一任家主的担子自然而然落到了他们姐弟俩身上。所以爷爷张正初想让他们做杂修,张岚不肯。

其实张雅临也不愿意。他越大越痴迷傀术,对其他兴趣不浓,但他性格没张岚那么烈,听话一些。所以取了个折中的方式,让他那几个傀学了卦术、阵法和符咒。这才勉强过关。

这在他们看来其实不是原则性的大事,但爷爷却格外看重,但凡提到必然不欢而散。所以自那之后,他们姐弟俩都有点怕爷爷,可能是不想有争吵、不想变得更生疏吧,平时能不惊动他老人家,就尽量不去惊动。

但现在小黑算卦算出了一个大忌,他反而想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了。

“我去拿行李,顺便……去一趟后面。”张雅临交代着。

去后面,就是指跟爷爷说一声。张岚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

然而张雅临显然不是个急性子,这么一“赶紧”,就紧了将近一个小时。张岚行李早弄好了,等得百无聊赖,只能玩小黑。

“目的地不能算了,其他应该可以吧?”张岚问道。

小黑被这姑奶奶坑过无数回,怕了她:“我保留意见,您先说说看。”

“哟,学聪明了嘛。”张岚也没想折腾他,“凶吉总可以吧?”

小黑点了点头,当即摇起卦来。这回没有铜钱掉落的情况,张岚松了一口气。

可这气还没松到底,就听小黑说:“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张岚:“啥玩意儿?”

小黑字正腔圆地说:“抓鹿但少个带路人,放弃吧,容易受屈辱。”

张岚:“?”

“谁受屈辱???”张岚幽幽地问。

小黑看她仿佛要吃人的红嘴,难得委婉了一下:“您吧。”

“吧”字代表委婉。

他要只说前面,张岚可能还会犹豫一下。偏偏加了一句受屈辱,姑奶奶反而去定了:“重点是少个带路人对吧?”

小黑:“重点是放弃。”

张岚把他推出门,兀自在手机里筛选着。现代社会,方向有地图。卦里的带路显然不是这么直白的意思,在她看来,应该是少个牵线的人。

沈家徒弟跟她没交情,她跟张雅临冲过去,没准又要被撅一回,就像上次去沈家一样。

这么一想,小黑算的卦真的有几分道理。

那就找个有“交情”的。

她认识的人,能跟沈家徒弟扯上联系的,第一个肯定是谢问。可惜谢问本人就在奔往北方的车里。

于是她转而给周煦打了电话。

等张雅临终于跟爷爷报备完,周煦人都到本家大门口了。

他很亢奋,仿佛要去春游似的,抓着手机挎了个背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张雅临怀疑他装的都是零食。

跟踪这件事,说出来多少有点虚。张岚本着不把青少年带歪的心思,对周煦说的是“出差去解笼”。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他们只能开车去。张岚放了一张追踪符去追闻时他们的车,顺便也给自己带路。

上了车,他们反倒不着急了。出发之后,先绕到一家标着“纸扎花圈”的灵店买了点画符用的纸笔朱砂。

张岚把这些东西搁进包里备着,然后趁着周煦没下车,拍了拍小黑说:“靠你了。他们那边是谢问那个店员在开车,虽然走得早,但中途肯定要歇歇脚,换换人。你一个傀,追起来肯定不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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