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234)

他点了头,“哦哦”两声,心里正有些唏嘘。

就见谢问忽然指着闻时说:“你管他叫哥,管我叫谢老板,却管卜宁叫老祖宗,辈分是不是有点乱?”

夏樵又茫然了:“那我总不能直接喊卜宁吧?”

不认识的时候提起来还行,现在见过了、知道了,再直呼其名就有点没礼貌了。

但他想想也是,卜宁是闻时的师兄、谢问的徒弟,夹在着两个人之间,怎么喊辈分都不太对。

夏樵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先把面前这两人的称呼改一下。

他默默看向闻时,张了张口。

闻时一眼就看出二百五在想什么:“你要喊我老祖宗你就滚下车。”

夏樵乖乖闭嘴:“噢。”

他又默默看向谢问。

闻时也想知道这二百五打算怎么给谢问换称呼,再加上这会儿车里也没那么“闷热”了,他便跟着看过去。

余光里夏樵张了张口。

结果谢问朝闻时这边看了一眼,说:“这样吧,你怎么叫他就怎么叫我。”

夏樵:“……”

他怀疑有人把他当傻子。

叫一样的辈分不是踏马的更乱???

当然,这句他不敢说。只敢满脸写着难以置信的“你逗我”。

自打知道谢问是谁,夏樵连“谢老板”都叫不出口了,全靠老毛给他勇气……可老毛本人还“死”在驾驶座上。

他犹豫再三,还是支支吾吾地开了口:“……谢老板,你不是我哥的师父吗?”

闻时看见谢问点了点头,说:“是师父。”

说完谢问便朝他看过来,过了片刻又开口道:“也不全是。”

夏樵头顶缓缓升起一排问号。

他想说“还有什么?你不要告诉我还是房客”,他呆呆地转头看向闻时,发现他哥面无表情把整个车窗放下来了。

凉风夹着雨后的水汽吹进来,扑了夏樵一脸。

他懵了几秒,觉得他哥可能是真的很热。

闻时放下车窗时,那个二层小楼的门忽然开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从门里出来,下了一级水泥台阶,朝车这边走来。

那是一对老夫妻,大爷头发灰白穿着最简单的白背心和灰色长裤,大娘穿着花褂子,跟在后面。

谢问已经推门下车了。

“哎呦,是你!”大爷一见到谢问便笑开来,他指了指自己耳朵说:“年纪大了,耳背。还是刚刚隔壁欢子从后门过去,说有辆车在咱家门口停老久了,我才想着出来看看。我当谁呢,没想到是你。”

“路过,来看看。”谢问挑了背光的位置站着。半边脸还算清晰,另半边则在阴影下,极好地隐藏了他未消的枯化。

大爷视力不算好,没发现什么,倒是极为热情地絮叨了几句,说话间朝车里看过来,刚巧透过车窗看到了闻时。

出于礼貌,闻时也推门下了车。

大爷额心有颗很小的痣,位置跟陆文娟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一家的。他年轻时定然有副出挑的好模样,哪怕这会儿年纪大了,也依稀可见当年的影子。

他冲闻时和蔼地笑笑,然后看向谢问:“这是……”

谢问冲他比了一下,对闻时说:“陆孝。”

又转而对大爷介绍道:“闻时。”

大爷还是老式的习惯,冲着新认识的人一顿夸赞。然后下意识问道:“你们是同事啊,还是朋友啊?”

能一块出远门的,也就那么几种关系。

陆孝大爷这么一问,闻时二选一下意识就要说“朋友”,却听见谢问斟酌了几秒,对陆孝道:“家眷。”

家眷……

这个词已经很少会在闲聊间提及了,只有在很久很久以前,会用来形容特别的人。

温柔旖旎,羁绊深重。

与其说,这两个字是说给陆孝听的,不如说是讲给闻时的。

因为陆孝显然不太习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词,点头道:“哦哦哦,一家的,怪不得,长得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还在热情地说着话,妻子在旁边帮腔,指着自家大门说来都来了,怎么能不留一晚,家里饭菜都有,说什么也不能放人路过一下就走。

闻时却没在听。

他礼貌地看着那对老夫妻,神色平静,在适当的时机点着头,手指却捻着靠近谢问的半边耳朵。

好像“家眷”两个字从谢问口中低低沉沉地说出来,就带了几分热意,顺着耳蜗一路淌进去。

夏樵也从车里出来了,相互之间又是一顿寒暄,“爷爷”长“奶奶”短的叫着,讨得陆孝夫妻俩满怀欢欣。

他们很少碰到这样的热闹了,说什么也不肯放人走,一定要进屋坐坐,吃一顿饭,留宿一晚。

实在是盛情难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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