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3)

过去那些年,他留给沈桥的好东西着实不少,当然,这种好东西不是普通人口中的金银珠宝古文玩,而是另一些特别的东西,只在他们这群人中流通的东西。

就好比锡箔纸钱之于灵官、香火供奉之于仙官,功德灵物之于人间通判。种类很多,上到仙台佛堂上沾来的灵气,下到魑魅魍魉收来的煞,有形的、无形的,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

总之,闻时这么多年生生死死攒了不少,都留给沈桥了,随便拿一点去专门的地方兑换都能过上土财主的日子。怎么就没钱了???

“不可能。”闻时终于说了个长句,“沈桥没告诉你我留了东西?”

“告诉了,地下室堆满了,用不同的东西装着,码得整整齐齐。”矮子沉默几秒,“但是现在都空了。”

“什么意思?”

矮子沉默片刻,说:“因为这脉没人了。”

他其实到现在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接了个什么班,只知道沈桥把他养大,让他干什么他都答应。

为了让自己明白些,他总翻家里的古书,里面有一段说:诸行无常,诸漏皆苦,众生煞煞然也,偶有大清明者,谓之判官。

差不多是说,众生皆苦,挂碍太多,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怨、憎、妒之类的东西,远远看过去,脏雾缠身,缠得多了,就容易横生是非。

判官就是被请去清除是非的人,当然,这样的人自己一定得满身清明,干干净净。

沈桥就总说他干干净净,但是他除了干净,屁都不会,根本上不了名册,也没法把这脉续下去。

所谓判官从祖师爷开始往下传,能人颇多,年代久了就分出了枝枝节节许多派系,关系有近有远,慢慢也就互不相干了。

你家的徒子徒孙不能算成别人家的。

所以……

“爷爷一走,这一脉就断了。”矮子垂下头,看上去万分颓丧。

老话说人走茶凉,在这些灵官、仙官、判官身上体现得最为明显。脉络一断,这条线就封止了,那你攒的那些灵物家当,也就跟着消散不见了。

闻时消化了他的意思,跟着就开始脑仁子疼。

矮子毫无眼力见,颓丧完了还问他一句:“那你还有别的钱么?”

闻时一脸冷然:“没有。”

死都死几回了,有个屁。

“我估计也是。”矮子叹了口气,“那我们以后日子可能会有点苦。”

闻时一听这话,有点烦躁。

别的好说,没钱使他焦虑,他有点不想活了。

矮子可能看出了他的心情,斟酌片刻,补了一句:“呃……为了压力小一点点,我把两个空房间挂网上了。”

闻时作为一个死了很久的人,没明白“挂网上”是什么意思,他“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矮子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解释说:“招租。”

作者有话要说:

跟我念:闻时是受。矮子不是攻~

第2章 代沟

招租???

真是个馊主意,亏你想得出。闻时显然不赞同。

这人一不高兴就挂在脸上,冷嗖嗖的。矮子被冻得有点懵,讪讪道:“这样不好吗?”

“好在哪?”闻时说。

矮子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闻时跟他相对而站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那个机灵的沈桥已经不在了。

以往他只是心里想想,对方都能明白他的意思,惯得他能说一个字坚决不说俩,现在却不行了。他得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

于是他说了:“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么?你招两个普通租客来,回头见到点东西叫得全区都听见,是吓唬他们还是吓唬谁?”

矮子:“对不起。”

这人脑子不行,道歉倒是快得很。闻时脸色解冻了一些,正准备点到即止,就见对方垂头丧气地补了一句:“主要估价下来租金真的还行,俩房间能有7000多。”

闻时:“……”

他对价钱的概念还停留在1995年,听到这个数字短暂静默了两秒,然后转头走了。

矮子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眼看着要进别墅大门,忍不住问道:“那个……所以您的意思是?”

闻时头也不回:“当我没说。”

叫就叫吧,爱吓唬谁吓唬谁,关他屁事。

他身高腿长走得快,可真到别墅门前,又刹住了步子。

矮子见他不进门,刚想问“怎么了”,忽然想起爷爷沈桥说过的话——

他说判官本质是人。人生在世,想要保持一身明净其实很难,稍有不慎都会挂点脏。古时判官其实规矩奇多,就连进人家宅都有讲究。根骨雅的,进有主的地方,会要一张通行帖,以表郑重,也能和那些魍魉妖煞作个区分。

死人请他们进门,得烧带名字的银箔。活人没那么麻烦,口头邀一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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