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326)

小召确认了那个小王八肚皮上是个“时”字,长长松了一口气。又把它放回池子里,用草茎轻轻拨着它的脑袋说:“日上三竿了,醒醒诶。”

“备了好多好吃的,你不饿吗。”大召跟着说。

“水烧四遍了,不洗个澡吗。”

“万一洗了又睡呢?”

“……噢。”

老毛听得脸色有点缤纷,他&实在没忍住,朝窗边挪了挪,缓缓伸过去一颗头。

屋里,尘不到支在靠案上翻一本旧书册,闻时枕着他的腿,侧蜷着还在睡。

老毛刚瞄到一眼,就看见尘不到从书间抬头,食指碰了一下嘴唇。

老毛忙不迭又缩回了墙角。

“醒了没?”大召睁着杏眼,满怀希望地问。

“要吃饭了吗?”小召也精神了。

“没,让咱们闭嘴。”老毛说。

殊不知,这话刚说完,床上的人就动了一下。

***

闻时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逸的觉了。

小时候是因为尘缘缠身不敢多睡,大了又因为心思太重睡不踏实。再后来没了灵相和记忆,就连梦里都是空空荡荡的。偶尔闪过一些零星往事,醒来后能接连头疼好几天。

他对睡觉一贯没有期待,也不觉得放松,只当是不得不做的一件事。有时候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一整夜,比不上当年下棋间隙里点着头打一个囫囵浅盹。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没有负担和惦念地睡足一整夜。

睁眼的时候,天光大亮。

他起初不太适应那个亮度,半眯着眼睛,光就从眼睫的缝隙里一点点漫进来,那是一个缓慢而熨帖的过程,他甚至罕见地产生了再赖一会儿的冲动。

直到他听见了屋外隐约的说话声。

他抬起手肘掩了眼睛,却磕碰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不仅如此,枕头的触感也很奇怪……

它就不太像个枕头。

闻时:“……”

他上一秒还是迷糊的,下一秒就醒了个彻底。他倏地睁开眼,听见尘不到的嗓音落下来:“他们吵醒你了?”

闻时怔怔看着他。

第一次睁眼后看见这样角度的尘不到,闻时几乎反应不过来。

“睡饱了么,怎么熊猫印子没浅多少呢。”尘不到低头抹了抹他眼下的皮肤,还煞有介事地看了眼自己的拇指,好像那微微的青痕会掉色似的。

闻时半是赖床半是躲地朝里偏了一下脸,蹭到了尘不到腰间堆叠的衣袍,这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睡的。

“我……”他撑着床榻边沿就要起来,可是当腰线绷到某个程度的时候,他极其明显地僵了一下。

“难受得厉害?”尘不到把书搁在一边,伸手过来。

他的手掌温度刚好,覆在那处绷紧的肌线上,缓解了突然泛开的酸意。但闻时这会儿衣袍没系,有些松散,而尘不到的手就没在布料下……

从闻时的角度看过去,难免跟昨晚的场景有些重合。

他一把抓住尘不到的手腕,道:“行了。”

“真的?”

“嗯。”

尘不到看着他的眼睛,又扫过他的手和抿着的唇,忽然低笑了一声道:“你这是见了光开始害臊了么。”

闻时:“……”

放——

没有。

你想多了。

害哪门子臊。

傀术老祖微拧着眉心,一副冷冰冰生人熟人(尤其尘不到)都不要靠近的严肃模样,忍着某些不方便言说的诡异感觉,企图下床离开现场。

结果刚一动就感觉拉扯到了什么。

闻时有点纳闷,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有一部分傀线还在手指上……就是很乱,显然被拨拉牵扯过不知多少回。

它们每根都放得很长,蜿蜒纠缠着隐没在铺散的衣袍里。

闻时拽了一下袍摆,就见那些傀线有的在他腰上,松垮的地方几乎挂到了胯骨,有些绕过了腿,最末端则凌乱地缠着脚踝。

而他目光看到脚踝的时候,又刚巧看到了床榻边缘一片深色的痕迹,那里隐约有股竹香。应该是昨晚药油翻倒,从竹筒细孔里渗出来的……

闻时:“……”

现场一片狼藉,他的脸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他一言未发,但他满脸都写着一句话:我的傀线为什么会绕在我身上?我明明……

“是啊。”尘不到刚好勾了一根线捻在手指间,将这位顶级傀师的疑问听了个齐全。

就见他拎起那根线送到闻时面前,要笑不笑地说:“要不你问问它,怎么关键时候那么不听话,这么多年了也没学会乖。”

闻时:“……”

这话倒是勾起了一些往事。

当年闻时刚开始学傀术,跟其他人都不亲近,练功也不肯去山腰,只逮着尘不到一个人当靶子。有事没事就把傀线往尘不到身上招呼,从最初直愣愣地放出去,到后来学会了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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