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40)

他刚想说对方有可能先进笼心了,要不咱们进去找找?

就见闻时不太耐烦地拎着T恤前襟,避免潮湿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说:“等着吧。”

你不是不耐烦等么???

夏樵在心里说。

这座商场设计得像个卷起的纸筒,微微倾斜,线条挺流畅的。如果窗明几净,应该还算漂亮。

但它很久没被清扫,墙面有一道道泛黄的污渍,玻璃也灰蒙蒙的,根本看不清里面什么样。

站在外面,只能看到几个商铺亮着零星的白炽灯,冷清得像个废弃大楼。

不知道是笼主对它的印象,还是它本就这样。

“闻哥,你说这是谁的笼?”夏樵喃喃道,“会是那个司机吗?早知道不接那把伞了。”

闻时却说:“我故意接的。”

夏樵:“?”

他正想问呢,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人转头一看,谢问姗姗来迟。

他的伞好好握在手里,衣服干干净净,就连裤脚都没什么湿痕。可见既没有惊吓,也没有跑动。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就地洗了个澡么?”谢问远远看到他们,哭笑不得地问了一句。

“你没碰到东西?”闻时皱眉问。

“没有。”谢问站在廊下收伞,“还好没有,我这体质可经不起洗露天澡。”

这在闻时听来就很有挑衅的意思了。

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心说菜鸡倒是运气好。他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棉线和打火机,转身去花台那扒拉了几下。

谢问走过来:“这次进笼心你来?”

“不然呢?”闻时语气不爽,挑了三根树枝,拿棉线简单绕了一下,“再给你一次机会耍人玩?”

夏樵凑过来说:“我不想再进洋娃娃了,哥。”

闻时:“嗯。”

傻比才想。

自己的水平自己最清楚。闻时饿着的时候没法说什么。现在吃饱了,虽然远比不上有灵相的时候,但放在普通判官里也相当可以了。

最次……也能把谢问这种半桶水吊起来打!

闻时手指已经动了起来。

夏樵看着他弹开打火机,火星亮起的一瞬间,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闻哥。”

“说。”闻时点了树枝。

“我那天……就是从爷爷笼里出来第二天。”夏樵盯着那簇火苗说,“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我看到名谱图上——”

他想说“你的名字好像亮了一下”,但是碍于谢问也在,他咕嘟把这半句咽下去,只提了后面:“名谱图上咱们家那条线好像往上挪了一点点。”

闻时眼也没抬。他把树枝拢进手中,手指绕上了棉线,顺口道:“没眼花,因为刚解了笼。”

夏樵“哦”了一声,忽然有点激动:“那闻哥,你如果多解一点笼,咱们这条线是不是还能再往上爬一爬,排名是不是就高了?”

闻时:“……”

能,真的能。

但这他妈就有点惊悚了。

以前沈桥活着,他随便进笼。这脉排行往上蹦几蹦都没问题,反正都算沈桥脑袋上。

现在沈桥不在了,夏樵这个小傀还没名字。在别家眼中,名谱图上这一脉就算彻底绝了。

一条全员已亡故的线,拖着一排朱笔写的死人名轰轰烈烈往上爬,这是吓唬谁呢?

闻时刚反应过来,当即手一抖。

绕着烟雾的树枝在棉线缠绑中咯啦一碰,带着三个人一起进了笼心。

眼前黑下来的瞬间,闻时心想要完。

等他再睁开眼,就已经在万古城商场里面了。

这栋楼是圆筒形的结构,店铺一个个相挨着,连成一圈,显得略有些拥挤。

很多店面关着卷轴门,门外封着冷冰冰的金属网。也不知道是打烊了,还是干脆不开了。

在那些关着的店铺中,零星夹杂着几家还在营业的。

商场的大灯没开,那些营业的店铺便是仅有的光源,白炽灯照着店门左右一圈,勉强能照应隔壁。

闻时就在这样的“隔壁”里。

他借着光源,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自己的视线高度,然后他就松了一口气——还挺高的,肯定不是洋娃娃。

但很快,他又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面前是一块玻璃橱窗,而他试着动了一下,脖子、手脚都有点僵硬,不是很灵活。

他努力转了一下头,看到了自己灰色的手。

有什么玩意儿是站在玻璃窗面前,有手有脚、僵硬还发灰的?

答:人体模特。

优点是这模特下半身好歹穿了裤子,还穿了运动鞋。缺点是他上身只套了个外套,拉链没拉,敞胸露怀。

比缺点更缺一点的是……他这身体是可装卸的,脑袋、胳膊、腿都有缝隙,尤其脑袋,卡得不是很紧。

以至于闻时现在不太敢动,别人看到会叫,他头会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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