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89)

闻时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手指又拨了几下,终于找到了夏樵说的那段。

1913年5月19日 雨

沈曼怡实在是个令人厌烦的姐姐,李先生教背的书,从来不见她念,蔡妈妈教的女工,也从不见她学。只会笑。

她整日都在笑,哪里都是她的声音,并不好听,十分吵闹。她总会痴心幻想一些很无趣的事情,做一些无趣的游戏。

比如她近两年就十分热衷真假新娘的游戏,扯一段红床单,逼着旁人配合她,盘腿坐在帷帐里,再叫余下的人猜谁真谁假,掀她的公主盖头,叫她的名字。

猜对了她就笑,猜错了她会乱发脾气,很没道理。

她拽着女孩儿扮也就罢了,还常拽着峻哥,峻哥人好,不发脾气,其实都是忍着,因为很没面子。

我真的受够她了,一日都忍耐不了,想让她闷一会儿,别笑也别闹,让我清净清净。

这后面接连两张都是空白页,什么都没写,夏樵大概看到这里就没再继续了。

闻时又多翻了一页,在那背面看到了一行字——

我明明把她藏起来了,怎么家里还到处是她的笑,好吵。

第34章 搞事

什么叫藏起来?藏在了哪里?

这句话冷不丁出现, 真的会让人悚然一惊。

闻时深深皱起了眉。

他倒不是害怕,而是日记本上的字虽算不上多好看,却一笔一划, 十分工整, 像刚学字不久的人。

用生稚认真的笔触写出这样的内容,看得人实在很不舒服。

闻时抬起头,正想说点什么, 却撞见了谢问的视线。只是在下一瞬,对方的目光已经轻扫而过,平静地落回纸页上。

闻时怔了一下,抿着薄唇, 也垂了眸。

他拇指捻了一下纸页。这几秒的安静便被突显出来。

谢问抬起空余的那只手, 又朝后掀了几页纸, 才忽然笑了一下说:“你好像是真的不怕。”

“不然?”闻时眼也不抬:“谁吃饱了撑的装这个。”

谢问轻轻挑了一下眉, 未置一词。

他先于闻时翻到最后,指背弹了一下末页那张纸:“幸好你那个弟弟只翻了几页就放回原地了,不然……找到他的时候, 可能已经吓晕过去了。”

闻时直接翻到他弹的那页,就见上面写着:

「1913年5月22日 晴

李先生说家里有股怪味,他鼻子可真灵。

我午睡的时候摔了妈妈从广州港带回来的香水瓶, 这下他便换了个事情唠叨。

他虽读了很多书,却并不晓得公平,是个刻薄但爱奉承的人。他常夸沈曼姝哭声嘹亮,是个健康的姑娘, 夸沈曼珊脸圆有福相, 夸沈曼怡戴眼镜有书香闺秀气,可那眼镜常丢, 丢了大伙都得跟着找,是个麻烦东西。峻哥也跟着他学些书写,他就是另一副模样,总是挑刺。所以他毫无来由地夸赞我们,就更使人厌烦了。

蔡妈妈换了地毯都没能把香水味清理干净,李先生下午一直在打喷嚏,齐叔也有些晕,他们夜里换到了楼下小房间去住。

这样就闻不到沈曼怡的味道了,我也能多清净几天。

只是沈曼怡还是喜欢让我猜“真假新娘”,以前是白天,现在是夜里。她跟我说,猜错了,我就得永远陪她玩。

真的好烦。」

日记本用得断断续续,好像主人隔几天才会想起来写两句。

这页之后应该还有很多张纸,但都不见了,被人用裁纸刀裁掉了,断口整整齐齐。

“最起码还有一半。”闻时摸着断口说。

谢问握着蜡烛灯看向屋里其他地方:“应该分开放了。”

沈家小少爷的屋子很大,但布置不算复杂。除了沙发和一些衣橱,就只有两张床。一张柔软宽大,带着帷帐。另一张就简易许多,搁在大床旁边,像是家佣或者陪床的人睡的地方。

不过简易的床几乎没有睡过的痕迹,倒是大床上齐齐整整摆着两床被褥。

他们连床垫都掀开看了,并没有找到剩下的日记,便决定先回一趟之前的小屋。

临走前,闻时盯着那两张并列的床,微微有些出神。

直到蜡烛灯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谢问说:“发什么呆?”

“没。”闻时收回视线,沉声咕哝了一句:“感觉在哪见过。”

他抓着日记本若有所思地往外走,没注意谢问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停了一下步。

***

闻时刚出门就听到了脚步声,还有压低的窃窃私语。

他转头一看,居然是等在屋里的那帮人。

“你们怎么来了?”闻时不解。

“在屋里干坐着也是等,还不如出来看看情况。”大东有几分领头的架势,“况且就你们两个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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