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刃(27)
“咳,咳咳……”
墨刃捂着唇连连呛咳,却恐慌地抬头望去。殿主的衣袍上那一摊刺眼的血色,还在濡湿着渗往周围,哪怕是在黑暗的夜幕下也是清晰得要命。
好脏……
他怎么把主上的衣裳弄的这样脏!?
可他还未来得及告罪,虚软的身体就被一双手臂揽了过去。楚言把墨刃半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助他把残血咳出来,口中轻轻地道,“好了好了……这样就没事儿了,莫怕。”
“……”
墨刃整个人又僵了。他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不可置信地转头盯着主上看。
主上怎么又抱他。
怎么又是这样的亲昵之举。
他不明白……
“没事了,”楚言不忍看墨刃那样的目光,褪下外袍往他清瘦的肩上裹,“孤带你回殿,其余诸事,回去后再同你解释。”
却不料这下墨刃更是惊惧至极。楚言今儿穿的不是寻常衣服,分明是缀了九重暗金流云的殿主尊袍,唯有殿主才能着上身。其余人若是敢擅动,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主上明鉴,属下万万不敢!”顷刻间墨刃脸都雪白了,惶然往后一缩,背就结结实实地撞上树干,“这不可……”
楚言坚持:“披上!你内腑已经有损,再受了寒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听话,孤不怪罪。”
可这回墨刃却说什么也不肯,他又不敢真的出言违逆主子,只是惊惶地连连摇头说着使不得,身子紧绷得像弓。
“你……”楚言心疼的都要碎了,见人吓成这样实在不忍逼下去,素来说一不二的九重殿主也只好投降退让,“好好好,这么不想穿便不穿罢。那……”
楚言无奈地将外袍披回自己身上,朝墨刃伸出双手,“那孤抱着你,这总可以吧?”
“……?”
墨刃茫然抬着眼。
这一年的侍卫还很年轻,还没有被催折得憔悴不堪,眉清目秀煞是好看。周身那令人胆寒的冰冷气势乍一消去,竟很有几分令人心动的颜色。
楚言不知为何心弦一动,缓了缓,再次慢慢地将人搂进怀里。不含任何旖旎的意味,只是沉默地将至阳的内力运行于自己的四肢百骸,再抱着他,暖着他。
墨刃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被迫贴着楚言的胸膛,一动都不敢动,怔忡之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喘息发堵。
为何,为何……他真的不明白。
楚言予他的温度实在太温暖,冻得有些麻木了的手足一点点化软了,连五脏六腑也熨帖起来。
接着便是神智,那一层强撑着冷硬的坚冰正一滴滴化成水珠。墨刃开始觉得有些困倦,他仿佛沉在一谭柔软的春水里,嗅着梨花的香,沉沉地往下落……
锋利的牙尖咬一下舌,刺痛换回些许清醒——果然人太舒服了就是不成的,他竟几乎要在主上面前失态。
墨刃强打精神,正欲开口对楚言说话,却忽然眼前阴影笼下来。他一颤,是主上抬掌盖在自己双眼上,低声道:“阿刃累了,安心歇会儿,孤带你回去。”
喉口一窒,墨刃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梦么?
墨刃眼眶悄然湿了,他竟开始怀疑起这几日是否只是幻梦一场,是否根本就没有什么匪夷所思的重生,也根本没有一个如此爱惜他的主上。
他是否,此刻仍然被扔在九重殿外荒凉的雪地里冷得颤抖痉挛,然后呼吸渐渐困难,意识渐渐朦胧,躯体渐渐僵直……
他是不是实在太冷了,冷的真的熬不住了,才给自己幻想出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好梦。
如若不然,为何会温暖至此。
难道说在他心底深处,竟是渴望着被主上这样疼爱的么?
多么肮脏的心思啊……
他不过一介低贱侍卫,平平无奇,命如草芥,怎配神明般尊贵的主上俯身来暖……
他果然……不是一把好剑……
墨刃实在是累极了,竟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神智颠倒,人也逐渐迷蒙起来,任意识一点点落入黑暗深处。
见怀中人渐渐平静,楚言双手抱着墨刃站了起来。他开始往九重殿的方向走回去,脚下沙沙踩过长草。
“参见殿主。”有几道黑影落在楚言身后,是九重殿的暗卫,“墨侍卫……可需属下来……”
楚言瞧见暗卫便已猜到了七七八八。墨刃虽然名义上只是殿主贴身侍卫,却在九重殿内地位特殊,楚言曾予过他非常时刻替主行令的大权,此回调动暗卫,大约也是墨刃的主意。
“不必,”楚言低声拒了,他的人,合该自己抱着,“你等速速回殿告知你堂主,孤无事。”
……心中却想,如今阿刃还肯这样乖乖地任他施为,大约是心中还以为自己是那个二十来岁的,年少无辜的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