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雪晗愣愣地抬起头，道：“怎么会……之前天后娘娘说我的项链可以解开她身上的毒咒，怎么会……”黎雪晗心地善良，实在想不出天后娘娘对天帝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要置天帝于死地。

天帝一听“天后”二字，眸中有寒光闪过，道：“你说天后？什么毒咒？”

黎雪晗这才察觉自己说漏嘴，垂下眼睑，道：“这个……我答应过天后娘娘不能说……”

天帝冷笑了一声，又闭上眼睛，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个疯女人……当真以为朕不敢休了她……”

天后娘娘……对，天后娘娘确实要了他的血。黎雪晗突然想起什么，心里仿佛有座高塔在崩塌，一点一点地往下坠。很久以前，他在禧寿殿丢失了魅之石，之后他就梦见了南宫凌，再后来，皇帝在福泽殿遇刺，他以自己的血为皇帝疗伤，而后他就成了梦境当中的自己，然后就被困在梦中一直到现在……南宫凌，到时候灰飞烟灭的会是南宫凌！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黎雪晗徒然惶恐，眼中已经泛着泪光，他很害怕，很担心，连声音都颤抖起来：“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吗？没有办法，可以把人救出来了吗？”

浩凡道：“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破梦之法。很久以前，有人试过用破梦咒语破解魅之境，但他进去之后便没有再出来过，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死还是活。”

怪不得，怪不得南宫凌一直四处奔波，还冒死闯入天竺阁偷看禁书，原来是已经知道魅之境会杀人了。为什么他现在才知道这件事，这该怎么办？

黎雪晗一滴眼泪落了下来，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浩凡看他落泪，蓦然想起柳青，道：“办法是有，那回首……”天帝咳了一声打断浩凡的话，道：“生死有命，朕欠你母亲的，就算是还了。一命抵一命，她也好安息了。“天帝取下腰间的龙纹玉佩，起身交到黎雪晗手中，像是在交代遗言，语气像秋天那般荒凉，”日后朕若是死了，你便替朕掌管仙界吧。”

黎雪晗握着玉佩的手一抖，连忙起身追到门边，拦住了天帝的去路，道：“不行……”他抬头看他，第一次与他平身谈话，忽然发现天帝与第一次见面时有一点点不一样了，似乎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这些年，天帝一直待他很好，好得比对他的亲生儿子还好。众皇子被罚，总会有人去求黎雪晗向天帝求情，往往天帝都会看在黎雪晗的份上赦免了皇子们的惩罚。黎雪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管是天帝还是南宫凌，他都不想他们因为他而牺牲。

日光渐收，天帝眸中的色彩暗了下来，黎雪晗道：“如果我跳下回首崖，父皇是不是就能得救了？”

“啪”的一声，黎雪晗清丽的脸上多了一道红痕，当下怔住了，天帝望着自己扇了黎雪晗的那只手，也愣了愣，低沉的嗓音道：“朕死便死了，你不许去那个地方！”

天帝拂袖而去，天色渐暗，黎雪晗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越来越淡，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浩凡提着琉璃莲花灯站在门外，柔声问道：“大殿下，天快黑了，不回去吗？”

黎雪晗眨了下眼睛，抬起头，眼里满是悲凉，声音很沉，失去了以往的清亮，低低的，像午夜的风声。他说：“所以……我若跳下回首崖，父皇就能得救了，是不是？”

风吹动地板上的红梅花瓣，再艳的花朵，终会凋谢。浩凡望着他半晌，叹了口气，点了个头，默认了。

黎雪晗望着琉璃莲花中飘飘摇摇的油灯，吸了口气，道：“浩凡上仙，我可以在这里住几天吗？”

浩凡默默点了个头，点亮屋中的油灯，转身离去了。

黎雪晗走到窗棂边，屋檐上的光影在他脸上投下一格一格的影子，影子落在脸上，于眼眶之下，像一道泪痕。黎雪晗透过半透光的琉璃窗，看着景云宫门口伫立的白色身影。南宫凌站在那里，在那里等他。

景云宫有佛光笼罩，南宫凌进不来，黎雪晗不知道。他站在高处，看着南宫凌脚下堆积的红梅花瓣，看着他的雪白衣摆被风吹起，青丝飞舞。他想，外面一定很冷，他希望他可以先回去。但他等了很久，南宫凌一直屹立在那里，像生了根的孤树，一步都未曾移动。

梅树底下的南宫凌似乎感受到了黎雪晗的目光，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却未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黎雪晗蹲在窗棂底下，捂着嘴默默地呜咽，他已经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等南宫凌的生辰过后，他就要离开他了，再也不能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