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金铃(106)

作者:箫云封 阅读记录

赫修竹慌忙抬手,按住爹爹额头:“没有发热······爹你到底怎么了?”

“走罢,”赫钟隐骤然起身,赤脚向房内走去,“在这里居留太久,我们该离开了。”

赫修竹丈二摸不着头脑,急匆匆提鞋过去,给人套在脚上:“爹,爹,为何突然要走?要走可以,您先歇一歇罢,这些我来拾掇,还要雇辆马车······”

赫钟隐充耳不闻,到了塌边弯腰俯身,拎出硕大布袋,拼命将细软往里面塞,一个不够又抓一个,甩开柜门向外刨腾,簪盒飞到外面,咕噜噜滚到角落。

赫修竹惊了一跳,连忙抢过去捞到手里,呼呼吹掉浮灰:“爹······”

赫钟隐一拳捶在柜上,疼痛自手背传到胸口,他咬紧牙关,竭力平静下来,自赫修竹手中接过簪盒,缓缓坐在榻上。

诛心草亭亭玉立,随风摇曳身姿。

赫钟隐摩挲簪盒,脑中一片清明,他不知阿靖知道了多少,只知道永康城他们留不得了。

只是此刻骑虎难下,若是贸然离去,更是显得自己心怀鬼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知那少年去哪里了。

如今······可还活着。

赫钟隐望向窗外,树篷下的嫩草挤开碎石,冒出一缕翠意,在夹缝中竭力生长。

朔风滚滚而来,旌旗簌簌飘扬,狼头在旗上冒出獠牙,双目绽出凶光。

北夷绿林场外,一座座大帐依次排开,主帐高高立在正中,里面有女子沙哑哭喊,尖利声响撕破夜空,一盆盆血水端出,几名老妪进进出出,其中一人躬身出来,跪在兰景明身边,身形抖若筛糠:“格勒·····胎位不正,一天过去了,怕是不好生呀。”

兰景明跪坐在主帐外头,两手叠在膝上,垂眼定定看她:“瓦努拉能生出来。”

“格勒,格勒,老妪年近古稀,老眼昏花目不能视,求格勒网开一面······”

“帐中还有谁能用,”兰景明冷冷吐息,“去把人都叫过来,若不行便去兰道真兰杜尔兰信鸿帐中,就说我要借人,他们借便借了,不借便全掳过来。”

“是,”副格勒雅阁真闻言上前,“我骑马前去借人。”

雅阁真牵来骏马,长鞭甩上马背,簌簌踏风而行。

他宁可出去借人,也不愿待在兰景明帐中。

兰景明升为格勒不久,他便被提拔为副格勒,在兰景明身边随行,本来这是光宗耀祖平步青云的好事,只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靠近格勒身边,格勒不近女色不喜荤腥,不爱听阿谀奉承,更不嗜好美酒,雅阁真总想投其所好,却总是不得章法。

若说格勒喜欢甚么······喜欢杀戮么,唔,好像并不喜欢。

格勒在战场上一往无前,只身闯入敌营,从无退缩之意,只是他严令不杀老人不杀女子不杀幼童,行事作风与他人格格不入,在北夷也是一匹孤狼,不与他人相交。

话虽如此,打起仗来却是不要命的,似乎活着才是折磨,死去才是解脱。

晋升为格勒不久便被派去收复塔格尔族,塔尔格族头领嘲笑格勒是没断奶的金毛娃娃,被格勒一刀送上西天,死时黄尿横流,身|下一片狼藉。

格勒半身染血,凉意如雨落在脸上,金发被血红凝成细绳,丝缕落向颈窝。

自那之后,格勒便叫人打造了一副鬼面,只要出战便戴在脸上,再也没摘下来过。

这般下来倒是无人再敢嘲讽格勒,只是这鬼面着实可怖,几次大胜而归之后,便被传得神乎其神,说是这鬼面有鬼面修罗附体,触之便被勾魂夺魄,永世不得超生。

如此一传十一传百开来,格勒成了形貌丑陋的鬼面煞神,闻之能止小儿夜啼,常人再不敢与他接触。

只是······格勒终究是人,也会受伤也会失败。

大可汗下达诸多命令,无论这任务多么棘手,格勒都不曾抱怨退缩,收复春赫族时被一刀斩碎面具,刃锋滑过眉间,险些戳瞎双眼,如今鼻梁上还有一道斜疤,几乎深可见骨;收复罗邺族时被一剑划伤脸颊,左眼下一条红痕,迟迟消散不开;收复回鹄族时被一箭射中下颚,当时落下马来昏迷不醒,好不容易将养好了,唇侧留下红疤,触之令人侧目。

至于身上的伤疤更是数不胜数,跟在格勒身边久了,雅阁真眼见着格勒一日一日变化,原本瘦弱的身形长出肌肉,圆脸渐渐显出轮廓,嗓音逐渐沙哑低沉,皮肤被曾经的金发碧眼缓缓褪掉,变得与常人相同,身上伤疤一年多过一年,若是此时剥|光外袍······怕是找不到一块好肉。

雅阁真叹息一声,两腿夹紧马背,深深勒住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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