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金铃(35)

作者:箫云封 阅读记录

赫钟隐主动去寻找陈瑞,与他说了适才发生的事,陈瑞神色凝重,指头轻捻佛珠,半晌才道:“先生无意中闯入的是我府中秘地,只能我亲自前往,其余人等只要靠近,即刻格杀勿论。此番令先生受了惊吓,我心中惭愧。先生且要记得,入药堂时走哪条路进去,出来便要按原路返回,莫要东张西望,再次误闯秘地。”

陈瑞叮嘱一番,留赫钟隐用了晚膳,还要留他在府里再住一晚,赫钟隐不肯再住,推说家中还有人等着,药铺还有些疑难方子要看,陈瑞留不住人,只得放他走了。

赫钟隐没有乘撵,路过集市时买了几只冰糖葫芦、几笼包子并几笼桂花糖,走进自家小院时天色已晚,赫修竹照旧在灶台扇火,扇着扇着背后有人走来,赫修竹丢下柴禾,转头惊呼一声,矮身猛扑过去,将赫钟隐撞得踉跄,退后半步才堪堪站稳。

“我儿为何如此热情,”赫钟隐高举双手,护住摇摇欲坠的糖葫芦,“可是做了甚么好事?”

“爹,”赫修竹哭丧着脸,前前后后看人,“将军府里送来好多金银珠宝,是不是府里有未出阁的姑娘,对你见色起意,非将你纳入房中?”

“从哪看的这些市井话本,”赫钟隐皮笑肉不笑道,“何不拿来与爹共赏?”

赫修竹登时放开爹爹,蹬蹬向后退去,埋头回去扇火:“哪有哪有,哪有的事,那些东西······那些从未看过!夜深露重,爹早些回去歇息!”

“爹不累,”赫钟隐坐上石凳,夹出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咀嚼,“你扇吧,爹陪你坐着。”

赫修竹:“······”

爹,若是真心疼儿子,好歹帮忙捡几根柴吧?

他只敢在内心腹诽,可不敢真请爹爹帮忙,他这爹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独在灶台上颇无造诣,这些年来只要烧火煮饭,没将他毒死都算他命大。

夜里风大,赫修竹只着一身单衣,连番打几个喷嚏,忍不住迎着朔风,将自己裹成一团:“这边关真不一般,一年有半数日子都在下雪,我们在城里还冷成这样,不知外头的野兽是怎么活的。我在铺子里听他们说,这外头还有未曾归顺的蛮族,各个长得人高马大,面目狰狞,平日里茹毛饮血烧杀劫掠,惯会打劫商铺抢掠女人,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将军府里各个骁勇善战,若是有个未出阁的姑娘,约莫也是女中豪杰,爹你可千万小心,莫让我多出弟弟妹妹······爹?!”

瓷盘噼啪一声,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赫钟隐跪倒在地,脸色煞白面青唇红,眼尾目眦尽裂,他五指成勾,死死掐住脖子,腹里翻江倒海,干呕不断,直将糕点都呕出来,舌尖浸满血丝。

赫修竹连滚带爬跑来,摔碎糕点试了又试,里面没有毒粉,他半跪在地,扶住爹爹肩膀,一声接一声唤:“爹,爹,可还能站起来?我扶你回房针灸!”

“无妨,”赫钟隐松开脖颈,缓缓直起身体,他眼珠通红,声音喑哑,整张脸惨无人色,唯眼尾透出薄红:“莫要再提北·····”

北夷二字,似那舌尖烈刺穿肠毒酒,令他肺腑燥痛,发不出半点声响。

“不提了不提了,以后再不提了,”赫修竹眼眶通红,整个被吓到了,“爹,我扶你回房歇息,莫再吓儿子了。”

“赫修竹。”

“儿子在,”赫修竹打个哆嗦,不知爹爹为何连名带姓叫他,“爹爹有何吩咐。”

“你听清楚,爹只有你一个儿子,只有你一个,”赫钟隐气若游丝,如一根翩然挺立的竹,被风雪压弯背脊,“从前没有娃娃,今后······也不会再有。”

第19章

朔风扑面,卷起万顷飞雪,雪浪淋漓覆在脸上,北夷大格勒兰杜尔主帐浩浩荡荡拔帐,一步一个脚印,行走在寒风之中。

随行之人包裹的严严实实,身边押着货物,后面赶着牲畜,兰景明他们的随账最小,只能坠在队伍末尾,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兰景明背后布带未解,行走时摩挲伤口,隐隐洇出血色,瓦努拉跟在身旁,小心翼翼看他,从袋里翻出奶干,囫囵摊开给他:“奶干,给你。”

瓦努拉日日去牲畜栏里躲着,不知偷出了多少东西,奶干奶片奶球应有尽有,塞满整个布袋,兰景明犹豫片刻,捏住一只奶球,含在舌下化开。

羊奶味溢开满口,冲淡涩苦药味,兰景明齿间发苦,舔舐时触到腥气,惹得他心口烦闷。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身上伤口愈合的比以往慢了,以往一天便能收口,三天内便会了无痕迹,现下两天过去仍有血痕,行走时扯拉皮肤,令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想找个山洞躲进去躺着,求大雪掩住洞口,赐予他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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