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条龙(40)
不知为何,这次天后倒并未反对。众目睽睽下,两人踏着凌乱的步子,架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璟华,一路走出瑶池。
青澜是真的步履打颤,一半因为醉酒,一半因为害怕。琛华走后,他一路把璟华背回宸安宫,长宁在瑶池外等了半天,看到璟华的样子,也是只会一路跟着哭。
“殿下,你……你撑着一点。”青澜催着云头,觉得背上的身体正一点点变凉,恐慌地,语无伦次道,“我们就快到了,你……再撑一下啊!”
可是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也不知道。他之前就在自己宫里头不是么?是自己硬闯了瑶池,才给他招来这么多麻烦。他病得奄奄一息,却还是为了自己去求他那冷漠无情的父君母后,为了自己去见那些他本不想见的人,喝了那么多会置他于死地的穿肠毒药!
青澜啊青澜,今生今世,只要殿下不死,只要你也不死,不为他赴汤蹈火,又何以为报!
快到宸安宫门口,背上突然动了动,璟华微弱的声音响起,“青澜,让我……下来。”
青澜急忙轻轻地放下他,道:“殿下,你怎么样?”他喝了整整三大坛,又一路疾行,此时酒气上涌,只觉得头痛欲裂。
璟华靠在宫门口的廊柱上,虚弱地笑了笑,嘴唇哆嗦两下,突然俯下身子,“哇”一声的就开始吐。
他已经好几天没进过饮食,根本吐不出什么。但那么烈的酒灌进去,仍是被刺激地吐了几口清水,但接下来,便是大口大口的鲜红色。
青澜已经不敢去看他的脸色,青白色的,泛着一种濒死的灰,他连靠着的力气都没有,俯身撑住自己身体的右臂不停颤抖,明明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胃里却还是痉挛着,一阵阵地干呕,背部剧烈起伏。
过了许久,他总算稍许平静下来。抬起头,朝青澜他们勉强笑了笑,示意不要担心。
“殿下,外面冷,我们扶您进去歇着。”长宁道。
璟华虚弱笑了笑,“我还好。”他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白梅,星光映衬下如寒玉吐蕊,缤纷皎洁。
“扶我去院子,我想……看看梅花。”他轻声道。
一点,两点。
天空中下起雪来。
雪花在清朗的月色下飞舞,似天女撒花,无牵无挂,纯洁的,无忧的,混沌了爱恨,烂漫了年华。它就那么一点点落下来,刚开始触地即化,但慢慢地便多起来,在地上积起了浅浅的白色。
真的是有点冷呢。
璟华微笑着伸出手,试着去接住一片雪花,他的手如此寒凉,雪花在手上竟没有化,晶莹剔透,如寒梅绽放。
他坐在梅树下,贪婪地嗅着满庭芳菲,虽然每一次的呼吸都带来心肺处尖利冰凉的刺痛,可绝世出尘的容颜却显得格外的宁静而满足。
他像个孩子似的闭上眼睛,任雪花渐渐地落满他如墨长发,又悄悄地挂在他俊逸的眉梢和纤长浓密的睫毛上。
“母妃,你一定还会心疼璟儿对吧?”
“纵然,他们都不在乎,但……咳咳,母妃一定还是……还是会心疼璟儿的。”
一朵寒梅从枝头凋落,花瓣洁白如玉,花蕊嫩黄。他拾起来,放在鼻端下轻嗅,那清幽而淡雅的冷香,似乎让他忘却了身上的痛楚,也忘却了侵入骨髓的阵阵寒意。他笑了笑,想象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一双带着些许微凉的手,温柔地抚触着他全身的伤痛。
“母妃,璟儿觉得好累。”
他虚弱地笑了笑,眸色黯淡无光,“你不惜自己元神寂灭,也要让璟儿好好活着,璟儿听你的话,可是,活着真的是……好……辛苦……”
他说着,捂着嘴又是一阵猛烈的急咳,他弯得像一张弓,单薄的背脊剧烈抽动,整个人都轻微痉挛。一道道刺目的鲜红无法抑制地从手指缝里溢出来,他怕弄脏了手边的白梅,慌乱地从怀里掏出巾帕去擦。
连同巾帕一起,竟掉出来另外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玄色的布料。
不是他的。
那块布料质地精良,边缘处绣着百瑞祥龙锦云纹的滚边,一端缝制考究,针脚细密,另一端却丝丝缕缕,明显是从哪里撕下来的。
璟华觉得奇怪,这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上的?
出门前,因为身上的衣服沾了血污,他是特地换过一身袍子才去的瑶池,那时身上根本还没有这块布料,那显见是在瑶池时,有人才放在自己身上的。是谁放的?这布料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疑窦丛生,也顾不得身上伤痛,强撑起精神,拿起布料研究起来。
等等,这个颜色好生熟悉,今天在瑶池上,有谁穿了这个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