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条龙(484)
不过是化凡而已,不过短短月余。
为什么竟已对这个孩子有了如此深厚的情感,割不断,难舍离,就仿佛他真的是自己的骨血,他感受到的每一分快乐,自己也会跟着快乐,而他受到的每一分伤害,自己都会跟着痛入心扉。
他突然觉得自己竟像城内那些个没出息的凡人般,此生再无他愿,只盼能看到这个幼小的孩子一天天长大,能开口叫他爹爹,能用那令冰雪都融化的好听声音,在每次他亲吻时,都嫌弃他的胡渣。
他轻轻抬手,擦去那孩子淌下的口水,哽咽道:“原谅爹爹,爹爹……是不得已。”
第三日天还未亮。妙沅最后喂了那孩子一顿,独自出门。
走的时候,玹华还未醒。
大街上气氛肃穆,她来到屠岸贾的府邸前,叩开了门。
“屠将军,公孙程氏求见。”
屠岸贾召见了他,那个凶残成性的将军满脸横肉,斜睨着眼瞧她,立即露出色眯眯的表情。
“公孙夫人所为何事?”
程婴道:“愚妇人有了赵氏孤儿的下落,欲告知将军。”
“哦?”屠岸贾眼睛亮了起来,“说!在哪里?”
一队明刀真枪的官兵撞开公孙府的大门!
公孙杵臼仓皇间相迎,愕然发现自己的妻子程婴尾随在屠岸贾身后。
公孙杵臼大惊:“夫人,你……你怎会?”
屠岸贾奸邪一笑:“公孙大人食古不化,倒是你这夫人冰雪之心!来人,给我搜!”
公孙杵臼怒目圆嗔,张臂以身拦在门外,却被几个官兵一把推开,踉跄跌在地上。
不多时,便有人从房内抱出两个婴儿。
程婴急忙上前抢过其中一个,指着另一个哭喊道:“将军明鉴,那个便是赵氏孤儿!请将军念在我主动献上逆臣之子的份上,饶过我的孩儿,也饶过满城无辜小儿!”
公孙杵臼被方才那一推,撞破了额角,鲜血流下面颊,混着血泪涕然。他咬牙冲上前,想抢回那个已被屠岸贾抱去的孩子,便立刻有两名卫兵牢牢架住了他。
公孙杵臼无处使力,目眦尽裂,怒吼道:“夫人,你怎可做那背信弃义之小人!赵家满门三百忠烈已成亡魂,独留上卿大人的唯一血脉,断不可毁在你我手里啊!”
程婴亦满面泪水,将怀中孩子抱得更紧,凄然道:“大人,不是妾要枉做小人,只是……那是妾和大人的孩儿啊!是妾怀胎十月生下的亲儿,你又怎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亲手断送我孩儿的性命啊!”
屠岸贾哈哈大笑:“没错!公孙杵臼,你这夫人不但长得花容月貌,人也比你要识时务得多。用这个孽子的一条命,换你亲生儿子和满城几千个婴儿的命,可是划算得很!”
他将怀中婴儿一把高举过头顶,那婴儿受惊,顿然大声啼哭起来,小手小脚在空中拼命乱蹬。
“公孙大人,你早把这个孽种交出来不就好了么?省得这几日,城内家家人心惶惶!” 屠岸贾哈哈大笑,旋即将那婴儿往地上轻轻一掷。
啼哭戛然而止!
那婴儿如一团豆腐般,砰地摔在地上,鲜红的血无声地从七窍里流了出来,粉嫩的小脸一团血糊,一双眼睛依然懵懂地睁着,仿佛还未看够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程婴连叫都叫不出来,摇晃两下,便晕厥倒地。
公孙杵臼满目血泪,窸窣窣跪爬到那婴儿身边,颤抖着抚摸小婴儿的脸庞,替他合拢双目,仰天嘶喊道:“大人,杵臼无用,未能保住你唯一的血脉!杵臼惭愧,这便跟随少主来了!”
他猛地站起来,一头朝梁柱上撞去,登时头破血流,立时毙命。
屠岸贾瞧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捻须轻蔑道,“果然还是亲生儿子的命更重要些。若不是这样逼一逼你,你又怎么肯乖乖把这孽种交出来呢?”
妙沅悠悠醒转。
公孙杵臼的尸体依旧还在那里,她知道那个只是玹华在凡间借用的一个壳子而已,真的玹华应该已经在撞柱而死的刹那,就安然返回了冥界。
可为什么眼泪还是停不下来?
两边的胸口都有点痛。啊,是了,该喂奶了。
她解开衣襟,怀中的孩儿已经迫不及待,急急地往胸口拱,却寻找那个甘美的源泉。
他已经大了一些,已经会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万般珍惜地捧着,咕咚咕咚地大口吞咽。他闭着眼睛,神情那么满足,仿佛得到了世上的最幸福,就是躲在母亲的怀抱里,管它外面风雨缥缈,地动山摇。
“吃吧,乖孩儿,多吃些。”妙沅凄笑道:“再也没有弟弟来和你抢了,你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