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欢+番外(102)

作者:空谷流韵 阅读记录

姚欢听胭脂把来龙去脉说囫囵了,方明白,这丫鬟是想提前将消息带给自己男人,让男人启程去把孩子接到开封城,正好凑上她休假,一家三口能团聚。

这就是通讯不发达的古代啊,底层老百姓要谋划一次远距离联络,有多难。

没想到这个胭脂,看着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娇俏少女,竟已是孩子的妈妈。

难怪方才在宴席上,姚欢注意到,王诜家的其他婢子,虽不至于卖弄姿色与伶俐,但多多少少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表现欲,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婢子石青,眼神竟比歌姬翠袖还灵活似的,全然不是在灶间与姨母沈馥之打交道时的收敛自持。

唯独这个模样最俊的胭脂,倒像后世酒店大堂的领路机器人,做事麻利、路线稳定,却浑无风情。

在这个女性很难接受教育、出来工作、参与社会管理的时代,好相貌是估值很高的资本。可眼前这个胭脂,却好像很早就放弃了利用这种资本的可能。

有时候,越是看起来美貌惑人的姑娘,或许越是心地简单,肚子里盘算来盘算去的,无非就是和老公孩子开开心心逛个街。

姚欢见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避讳自己的最后一个疑问:“你原来早就嫁人了呵,王公与李夫人可知晓?”

胭脂道:“我是李夫人作主买来府里的,李夫人心善,我怎会蒙骗于她。旁的人,多说无益。正因李夫人体恤我,我平日里才更小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告假出府,与俺男人相会。”

唉,真是不容易。

千百年来,底层打工的最苦。

男的做保安,女的做保姆,娃娃在老家做留守儿童,彼此不说相隔天涯,可一年也见不了几次。

姚欢遂爽快道:“行,胭脂娘子,我明日就去带口信给你男人。你们一家,团聚游玩的时候,来吾家饭铺啊,我请你们吃烤腰子炙猪肠。对了,那个云山小筑,是个茶楼?”

胭脂嗫嚅道:“卖茶,卖饭,也卖酒,门口摆的红栀子灯上,有个箬盖。”

第六十九章 红栀子灯与北宋天上人间

街角。

姚欢望着不远处那座大院外的红栀子灯。

今日万里无云、碧空澄澈,正是个典型的早秋大晴天。

但无雨无雪的,这好大一尊精工扎实的绢纱撒金红栀子灯上,却被盖上一扇箬席,仿如穿了一件蓑衣。

姚欢上辈子生活在现代社会时,去看过清明上河图的展出。那博物馆的讲解员说,宋人将扎成鼓腹小口、花瓶状的红纱灯,叫作红栀子等,因其外观像栀子的果实。而在市井酒店行业,若门口立着红栀子灯,就表明这是一家妓院,这也是后世“红灯区”的由来。

姚欢当时就对讲解员的说法存疑。

她记得看过宋人的笔记献,里头提到过,红栀子灯本身,与明月灯、莲花灯、走马灯、桥楼灯一样,是街市中的商铺酒楼、茶坊旅店门口常见的彩灯。

酒肆门口立着红栀子灯,就算同时还有歌妓出入,也并不说明这是个风月场子。

只有当红栀子灯上不论晴雨都盖着箬席,才表示里头备有香阁床榻,可以让宾客就欢。

这样的场子,又被时人称作“庵酒店”穿了雨衣的红栀子灯,便是个无声的标识。

除了庵酒店,在其他酒肆宣召娼妓,她们只能陪酒陪坐,或者给客人唱歌,欲买欢,甭管你是多么大的来头,都得带着姑娘出酒店去。

大宋是个市民生活极其发达的朝代,人们嗜酒、茶、词、书、画、瓷器、焚香,同时也不排斥娼妓。庵酒店、箬席红栀子灯这样的江湖规矩,尤其在开封城,便是良家平民,也熟悉得很。

幸亏姚欢看过宋人笔记,否则,昨日那胭脂小丫鬟略显歉意地强调了一句红栀子上顶着箬盖时,姚欢定会傻愣愣地追问这是啥意思。

此刻,乃是午未时分的大白天,离夜幕降临后才会渐燃渐炽的暧昧气氛还早,这家叫“云山小筑”的庵酒店,似乎也像寻常的中高级酒店一样,做着餐饮买卖。

只是,许是过了饭点,门口没有殷勤的伙计迎客。

胭脂交待过,去寻一个叫王犁刀的汉子,就说老乡托人带话即可。

姚欢穿越来两个多月,自己觉得,虽开局有些狗血,莫名其妙背了个贞节牌坊,可在这北宋社会融入得还不错,且交了邵先生、孟掌柜、高俅这样的朋友,又自带一口开封官话,她便乐观地膨胀起来,今日来妓院送信,也愿意单枪匹马,想来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来瞧瞧北宋市民社会的一种业态嘛。

姚欢于是迈步往门口走去。

这云山小筑,和一般的高级正店酒肆还真不同,敞开的大门内赫然一方影壁,乃石刻山水图。安静的门廊两边,还挂着书法条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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