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欢+番外(187)

作者:空谷流韵 阅读记录

“就在重阳节前,枢相与章相公在政事堂,当着官家的面吵了起来。章相公要追夺元祐诸臣子孙的恩例,甚至为首者的子孙家小,要流放岭南。枢相说,恶恶止其身,不可让子孙为其负罚。你道章相公以何言辞回敬?”

“不知。”

“章相公道,司马光、吕公著等奸党,都已经死了,开棺鞭尸又有何用,削夺他们本人的爵位又怎能起到以儆效尤的功效,不如,实实在在地将板子打到他们子孙的身上,才能让天下士人皆知,不尊不服变法派的下场。”

张尚仪说得很平静,好像在说“汤瓶里的水可以冲茶膏了”或者在说“墨已稠酽可以提笔蘸之了”

曾纬听到后来,却张着嘴,眼中一片呆怔之色。

他的政治经验与宦场敏锐度,怎及父亲曾布的十分之一,因而根本没有意识到,张尚仪对于政事堂的纷争竟能了如指掌,是一个重点。

他惊讶、乃至觉得恐惧的,只是章惇这番厉鬼凄号般的言论。

“章相公这不是以儆效尤,这是赤裸裸的报复,这是要在国朝上下掀起腥风血雨。父亲说得没错,他已经疯了,疯了。”

张氏却笑了。

这一回,她眼中没有讥讽之色。

而是无奈。

她很快止住了笑意,盯着曾纬道:“去岁,官家启用绍圣年号,章惇复得相位。据说,他从外放之地赶来京城的路上,有人问他,公如今为宰相,何事当先,何事为急?章大相公道,司马光奸邪,吾等先要做的,就是为官家,辨一辨元祐奸党。章相公这番言辞,与当年高太皇太后临朝时,司马文正公自洛阳复出之际所说的话,何其相似。”

曾纬默然。

他方才刚见到这女子时的熟悉的反感,此刻消弭了不少。

这女子不是庸脂俗粉。

她多年浸淫顶层政治舞台的经历,令她目光如炬。

她说出的根由,才是真正的根由。

父亲不也说过,从元丰到绍圣,两个误国重臣,一个是司马光,一个是章惇。

曾纬不得不承认,倘使自己要在仕途有所作为,过了省试、甚至殿试传名,亦只是个开端而已。

他需要遏制住自己的精神洁癖,接近、容忍、模仿,京城中这些朝堂上下、宫内宫外的政治动物。

隔间的门被笃笃轻敲。

伙计端着食盘进来。两碗羊汤蝌蚪粉,两碟糖霜玉蜂儿。

蝌蚪粉乃京城名点,用面糊在瓷甑里压漏,小团小团的面糊,从孔洞里落入肉汤,又因重力作用而拖了一星儿小尾巴,便如蝌蚪般。

蝌蚪粉不是蝌蚪,糖霜玉蜂儿自然也不是蜜蜂。

莲蓬如蜂房,莲子便被人们附会为蜂蛹了。因而,糖霜玉蜂儿,乃是这个季节正时鲜的蜜饯莲子。

“尚仪,父亲晓得你最爱吃糖霜玉蜂儿,特意让我嘱咐店里,备下的。”

“哦?”

张氏瞧了瞧那碟蜜饯,道,“你家酒楼的厨子,大约是宅子里都还安好吧,心性如常,这搅出来的糖霜,甚是细美。”

曾纬浅浅地饮了一口羊汤,认真与张氏道:“蜜饯莲子,不过是假的玉蜂儿,尚仪才是名副其实的糖霜玉蜂儿。父亲中正仁和,见不得章惇再作威作福、污了官家的清明之政,请尚仪务必如蜂儿般,以此次水患为契机,在内廷出一出力。”

张氏咬了一口莲子,道:“好。”

第129章 咖啡生豆

姚欢的估计没有出什么偏差。

太学的米粮,混合着各种干果,用七八口锅,每口锅一百人次的供应量,已经坚持了快十天。

邵先生半路加入,开始在粥摊旁边设药摊时,虽事先已听过百姓的三两分解释,仍忍不住请教姚欢,对老幼特别顾恤一些,也便罢了,为何同样是成年男女,女子却设了两队,而男子只有一队。

姚欢前世读史,读过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巩的《越州赵公救灾记》其中提道,资政殿大学士赵抃在越州救灾时,为了怕灾民争夺食物自相残杀,更怕女子因体弱而大量被害,规定开仓赈济的日子里,必须是男子领一天粮食、女子领一天粮食。

姚欢当初哪里会想到,自己穿越来,竟能与曾巩的弟弟曾布一家,波波折折地结上各种情缘,但曾巩这篇对于贤能官吏救灾实践的记述,着实令她印象深刻。

她暗忖,自己在邵清面前,一直表现得不太有文化,当然不好提曾巩这篇名作。

于是只得编道:“从前在庆州,听我阿父说过,遇荒灾之年,州县开仓赈济,常有妇幼被戕害之景,因男子恐她们占了口粮。而妇人们若领得赈济之粮,只要家中还有长辈、夫君、孩儿,她们就却绝不会独吞,定要与家人同活。故而,允许多一些妇人领粥,实则亦能让她们身后的长幼男子也活下来。反之则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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