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争宠(101)

天章没有反对。

“按你的想法做。”他说。

————

齐仲暄知道自己已到了穷途末路。

玉宫山人练了辟谷之术,只需露水即可。赶车的流珠是死人脸做的人尸,自然更不用吃喝。齐仲暄辟谷之术不精,但没有粮食他也可支撑下去。他撑不下去的是真气不够。玉宫山人起初几天还老实为他续命,过了几天后,玉宫山人才觉得自己太老实了。

他已经被齐仲暄逼成了反逆,无路可走了。玉宫山人原来在昆仑派的长老做得好端端的,后来被逼做了死人脸的傀儡,忍气吞声,求的就是朝廷的认可,一统昆仑,成为名正言顺的昆仑派法尊。

说也奇怪,他见识过死人脸的威武法力,固然叫他怕得不行。但他内心深处,总是更敬畏朝廷。现在他成了朝廷的罪人,再无可能做昆仑的法尊。他一时茫然,只知道被齐仲暄胁迫着逃跑。但是转念想想,齐仲暄没有他的帮助,也活不了多久。

玉宫山人不敢与齐仲暄同归于尽,他知道这人心思狠毒。只能一日一日懈怠下来,慢慢耗死齐仲暄。等齐仲暄虚弱到极点,他再突然出手,一击即中。等摆脱了齐仲暄,玉宫山人一个人再改头换面,躲避段时间再做他想。

可玉宫山人没想到齐仲暄偏就拖着。他确实是一日比一日虚弱,已经瘦到极点,比人尸流珠更像一具尸体,但他始终没有破绽。

这天玉宫山人马马虎虎给齐仲暄输了一点真气,嘟囔道:“我这些天要用法术维持着隐身,躲避官兵和术士,也是耗体力的事情,又一直没补给,哪有那么多真气还能供你。我们这样瞎跑要到什么时候!”

齐仲暄微微笑了:“快了。”他细瘦的骨头一样的手又掐上了玉宫山人的喉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

第61章

除夕之夜京畿一带突降风雪,祭天事宜天章命丞相陆皓代行。宫中祭祀后依旧例宴宗亲。这本是沐浴皇恩,显示宗室和睦的时候。只是大案压顶,人皆自危,宫中布置得再吉庆,也难叫人欢欣。

天章和傅冉穿常服与宗亲饮宴,他肚子还不太显,傅冉又用障眼术稍加遮掩,便无人察觉到天章有孕。

开席之前,天章召了寿安王单独说话。

齐仲暄事发之后,寿安王就称病在府中闭门不出,天章几次遣人探病。寿安王始终卧床,不见外客,也不出门。直到大节,他才进宫来见天章。

这会儿天章方才远远瞧着觉得还好,这会儿与他面对面坐着,顿觉寿安王比从前苍老许多。

天章与他见了礼,才叹道:“叔祖竟是真病了。”

他此言一出,寿安王就老泪纵横,凄凉道:“我在床上躺了月余,一面是身体有病,另一面,是无颜面圣。”

天章道:“叔祖不必说了。”

寿安王仍道:“梁王旧事才不过十年,没想到又起风波。我原以为齐仲暄明理,才……”他一直对齐仲暄照顾颇多,往来密切。

天章怎会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按住寿安王的手道:“叔祖的心我明白。是齐仲暄自己心术不正,辜负了长辈信任,才惹出这祸事。”

寿安王一直闭门不出,为的就是这个。他大风大浪的过来了,不想到老了老了,看走了眼,要因为一个小小的齐仲暄栽了跟头,他的老脸没处搁。案子一出,他干脆闭门谢客,谁上门来做说客求人情都不理。

天章并无追究寿安王的意思。

他何苦为难老人。宗室凋敝如此,寿安王是仅存的几位老人之一,与齐仲暄的意义大不相同。

有宫人端了酒过来。天章亲自为寿安王斟满了,琥珀色的琼浆在金盏中微微荡漾。

他想要的什么,寿安王也应该清楚得很——他无非是想要人心安定。

“愿今岁平顺安稳,亦祝叔祖身体康健。”天章温言道,与寿安王共饮一杯,又稍加安抚,把嫌隙排解开了。寿安王脸色比刚才亮了几分,有了些光彩。

之后酒宴上,天章只举了举杯,再没饮酒。傅冉代他饮了几杯。天章知道众人心思并不在饮宴上,他点了几个年轻子弟,有的赞了赞功课,勉励几句;又向几位年纪大些的问了身体,还有之前与齐仲暄走得近的,他敲打一番,言语之中自有褒贬。

众人想听的就是这个,把天章态度摸清楚了,心里有个底。不过总有个狂悖之徒,自以为地位超然,与旁人不同,又以为自己打的那点小算盘天章看不出来。这人就是齐修豫。

齐仲暄事发,齐修豫心中一味暗喜,幸灾乐祸。他素来与齐仲暄不对付,见到天章对齐仲暄的案子大发雷霆,他只觉正中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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