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争宠(64)

傅冉自言自语道:“奇怪……有风,有云,却不落雨。”

他看向苏棉:“你说怪不怪?”

苏棉立刻道:“是怪。”

傅冉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

午后五行科又来送东西。因换季的时候到了。只是与夏天送冰不同,到了秋末冬初各宫都要换上取暖用的聚火珠。

傅冉查验了一批东西,命人收下,又吩咐了各宫分配,就与五行科派来的人谈起了前几日祈雨之事。

他这些天一直闷闷不乐。是有天章想的那些缘故,但还有一点,是他发现了这旱,旱得有些不同寻常。起初几天不下雨还是正常,可是越到后面,他越是察觉到似乎这旱是人力为之。

崇玄司做了两次祈雨仪式,后一次明明眼看着天上乌云堆积阴沉地要滴水了,不一会儿又渐渐风停云消,一点儿水也没漏下来。

崇玄司对天章只说是祈雨失败,恐怕也是知道自己遇上了对手。因此不敢告诉天章。

傅冉是不想天章再多一件烦心事,因此一直没说。

这个人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散布傅家和天章的谣言。

不过他与崇玄司明面上也不可能说得这么深,只是感叹了两句祈雨不成,十分忧心。

傅冉想了想,向五行科的术士道:“你们回去之后,找送两本祈雨的书来给我看看。”

崇玄司很快就送了两本书过来,还很会揣摩皇后意思,贴心地送来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术士来为皇后讲书。

傅冉在两仪宫中听着祈雨之法。天章在自在殿中,却不好过。

本来经筵上就是容易发散话题,扯到纲常人伦的场合,天章尽力选些不容易发散的经典给他们讲,结果这天还是扯到了最近天旱无雨这件事上。

最终主讲老头讲了半天,还是把天象归到了天子有失德之举上。

天章的失德,就是他对皇后“宠甚而孕”。天章听他口若悬河一大篇,忍不住手就在书案下放在了小腹上。那里虽然眼睛看着还不明显,可他摸上去却能清晰地摸到凸起,更不要说他现在体内几乎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的胎灵。

天章懒得与他辩驳。他知道这位老主讲,只是为人迂腐,恐怕是被人当枪使了。这种迂儒,认定了自己有道理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天章与他辩驳,他只会更觉得天章受皇后迷惑。

他想到傅冉那句“不要勉强。他们到底不敢拿你怎么样”,不由一笑。

于是对下面眼巴巴看着他的大臣,他缓缓道:“那你们到底要我如何呢?皇后,出身清贵,是太后赐朕的佳缘。太后病重时,皇后侍奉汤药,侍太后至孝,朕岂能因无稽之谈而弃之?皇子,已在朕的腹中,难道你们竟要朕中绝此子?你们张口道德,闭口仁义,难道逼朕做出杀子之事,倒不是失德?此子未言半句恶语,未行一件恶事,尚在朕腹中,未见人间,不知世情,就已被如此憎恶,何其无辜!何其无辜!”

他起初还说得平静,到后面说到腹中之子,终是激动难抑。天气虽寒,他额上竟渗了一层汗。

下面一时间无人敢说话,天章懒洋洋道:“那今天就……”

“陛下!”主讲连忙出声阻止,“陛下息怒。臣等不敢逼陛下做此等有违人伦之事。只是……还请陛下多多体恤万民。毕竟京中久旱。”

天章不言语,他的视线扫过众人的面孔,扫到孟康安安静静地缩在一边,只是垂着脸,看不清什么神情。

主讲继续道:“第一件,恳求陛下亲自祈雨!过去多有帝王亲自祈雨,甚至不惜步行十里的先例,终是感动上苍,普降甘霖。”

天章淡淡道:“那是前朝明帝吧?只是他步行十里祈雨,是因为那一年南方鱼米之乡的几个大州县大旱,连续七十天不曾落雨,直接影响全国粮食。此次京中虽旱,但只限京都一地,且有各地支援,粮食储存充足,无饥荒之忧。秋冬四十天不雨,也算不上顶严重的大旱,朕已命崇玄司祈雨,不日就当见效。”

要他亲自祈雨,还是盯上了孩子。一旦外出,意外更多,祈雨又是耗体力耗精神的仪式,万一着了道,孩子就有危险。甚至连他的性命都有可能波及。

主讲见天章驳斥得干脆,暂时按捺不提,又道:“第二件,是希望陛下可以明告天下,皇子的另一位父亲,并非皇后。臣等自然是期望皇子安然长大,只是不要与皇后太亲近才好。”

他此言一出,不等天章说话,就有人失声道:“不可!”

天章看过去,却是个年轻人,天章知道他是顾家的子弟。而顾家正是傅冉的母亲,顾玉媛的娘家。

天章并不恼他出声,心下反而了然——该是如此才对。既然朝中有恨这个孩子的,也该有些盼着这个孩子的。

上一篇:天子岂无愁 下一篇:人间有味

崔罗什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