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118)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冰哥环顾四周,也放下心来。

洞子低窄,确实是一眼就能看到头,再加上四处都是洞口,只要一奔走,就可能出现在京都的任何一个洞口,哪里有这么多人埋伏。

一路走进去,冰哥再次看到了灯火以及人影。

琴心茶坊这边的人十分松散,东倒西歪地靠在石柱上,而且是东一个西一个,身边也没带长刀之类的利刃。

只是都裹着头巾,穿了鹤氅,戴着遮尘暖笠,穿了皂靴。

更可笑的是闭目养神的宋绘月。

宋绘月在衣裳外面裹了一件黑毛披风,是地摊所购,摊主称是麒麟毛,头上戴着虎皮磕脑头巾,只露出脸,脑袋和脖子全都让头巾包了进去。

虎皮和那麒麟毛一样,都是杜撰,专卖给无所事事之人。

腰间还挂着一串胖嘟嘟的黄胖。

墨香这边的人全都在心中暗笑:“这他娘的赢定了。”

侯二恭敬上前一躬身:“大娘子,人到了。”

一阵风声呜咽而至,在洞子里来来去去,将两方的火把都吹的起伏摇曳,时而黑暗,时而光亮。

墙壁上数之不尽的血迹,如同泼墨,深深浅浅,绘成无数双狰狞的眼睛,和宋绘月一同睁开,阴沉沉的看向不速之客。

冰哥忽然感觉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半步,身后那十人更是一个哆嗦,都感觉十分邪门。

好在这古怪之感只是一瞬,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冰哥看着宋绘月,笑道:“莫非是叫我们来洞子里玩过家家酒的?”

他的打手们都哄笑起来。

笑声刺耳,在洞子里不断回荡,宋绘月身后一名闲汉按捺不住,便要上前,却被宋绘月拦住了。

宋绘月走上前去,一直走到冰哥跟前。

冰哥低头看她:“小丫头,我看你还是识相点,直接把茶坊让给我......”

不等他说完,宋绘月忽然出手,从那可笑的麒麟毛披风下抽出一把尖刀,一刀就刺入了冰哥腹部。

腹部柔软,刀锋毫无阻拦的刺穿衣物、皮肤,直入深处。

脸上还带着笑的冰哥只感觉肚子上一凉,圆睁二目,直勾勾地盯着宋绘月,火光晃过来,把宋绘月的脸照的雪白。

这是一张天真与邪恶并存的脸。

面目有多稚嫩,目光就有多凶狠。

冰哥后知后觉的怒喝一声,伸手去抓宋绘月,然而宋绘月动作极快,在他动手之前就已经退后,只留下刀。

银霄补了上去,一刀割断了冰哥的喉咙。

无论人的骨头有多坚硬,都只是他一刀的事。

这两人配合默契,动作又快,全在人预料之外,就连铁珍珊和侯二都没能马上反应,直到冰哥那一声怒喝,这才反应过来。

墨香花茶坊众打手抽出长刀,扬手就朝银霄砍去。

银霄动作更快,抬腿踢飞两把刀子,在腿落地的一瞬,一手捏住离得最近的手腕,随手一转,便听到“咔嚓”一声脆响,硬生生将人的手腕拧断了。

他的攻击又快又狠,让人应接不暇。

铁珍珊等人也不再犹豫,被鲜血刺激的举刀便砍,沉重的呼吸声、怒吼声、哀嚎声交织成一片,不消片刻,墨香花茶坊便全军覆没,洞子里血流成河,连逃也逃不出去。

“谈”过之后,墨香花茶坊的人确实不能再找宋绘月的麻烦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烟火气

宋绘月扔下刀,用披风擦了手,解下腰间染血的黄胖,只留下两个干净的,脱下身上古怪装束,露出干净的衣裳和头发。

其他人也都将染血的遮尘暖笠和鹤氅丢下。

宋绘月、铁珍珊以及银霄往外走,侯二和他的人留下收拾刀和尸体。

哪怕是法外之地,也要埋一埋,免得吓着进洞的流民和乞丐。

一口气钻出洞子,沉闷之气一扫而空。

三人在河边洗脸洗手,互相仔细打量,才重回州桥之上。

银霄忽然靠近宋绘月,低声道:“大娘子,对面左边来的那两人是禁军,鼻梁上有颗褐色痣的那个,我认出来了。”

一听说是禁军,铁珍珊身上的皮先紧了一紧,掉头就想跑。

她是做贼的,跑惯了。

然而宋绘月一把抓住了她和银霄:“别怕,别乱看,直接走过去。”

她一左一右拉着他们两人,自己则在中间充当东张西望的角色,面不改色走了过去。

迎面走过来的两个人穿的是常服,走姿挺拔,其中一人鼻梁上有一颗褐色小痣。

他们身上虽然没带刀,但是器宇轩昂,目光炯炯有神,目光与刀无异,能看的人发慌。

大约是州桥的烟火让他们有了一丝松动,脸上的神情倒是温和许多,不再像上值时那般冷漠无情。

这两人结伴而行,和宋绘月三人擦肩而过。

便是这擦肩而过的瞬间,鼻梁上有痣的那一位男子忽然回头,拧着眉头看了过去。

“长风,怎么了?”同伴问。

吴长风低声道:“这三个人,身上好重的血腥味。”

“有吗?”同伴扭头看了一眼,抽了抽鼻子,只闻到了雪花的冷、食物的香、烟熏火燎的炭火。

若是要说血腥味,也有,有人正当街给野兔子放血。

不过吴长风的鼻子一向很灵,既然他说有,那便是有,同伴扭过头来,低声道:“要不要跟上去查一查?”

吴长风摆手:“不见了。”

宋绘月三人已经挤进了极为热闹的夜市中,夜市这个灯火辉煌人声喧嚣之地,仿佛是一只怪物,将他们吞了进去,并且用烟雾掩护了他们的行踪。

同伴扭头使劲找了找,也没看到这三人的身影。

他想了想:“刚才我看中间那小姑娘身上挂着两个黄胖,年纪最多也才到婚配,那黄胖上面,用竹叶编了裙子,还是个淘气的半大孩子,应该没问题。”

至于一左一右那两个,因为全都垂着头,任凭中间那位左右,又只是擦肩而过,他并没有看清。

“嗯,”吴长风也不再纠结此事,“京都最近事多,我可能多想了。”

说罢,他也离开了此地。

路过无忧洞洞口时,里面的气味也正丝丝缕缕的往外传递,同伴嘀咕道:“这气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散。”

吴长风迟疑了片刻,没再说话。

宋绘月三人离开州桥后,便分到扬鞭,各回各家去睡大觉。

在家中睡了一大觉后,刘琴亲自来接她,仔细看过她并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负伤之后,才松了口气,挂着两个乌黑的眼圈,把宋绘月接去茶坊吃鱼。

昨天的鱼她没吃上,今天一早厨子特意去码头鱼行买的。

去的路上,宋绘月见到了满脸倒霉相的陈志刚。

经过谢舟在报上兴风作浪,陈志刚如今只要一张嘴,旁人就忍不住要往他嘴里看,他堂堂一个三司副使,岂能容忍他人如此僭越,狠发了几次火之后,连今上都听闻了他的奇闻。

今上也无法忍受他那满嘴来历不明的牙齿,又不能罢免他,只好将他调去了翰林图画院。

那地方不用张嘴,也不必在人前露面。

陈志刚从巅峰跌到谷底,只有一口牙的距离。

宋绘月对陈志刚的遭遇叹了口气,对刘琴道:“官场真无情。”

刘琴已从铁珍珊口中知道昨夜战果,心想:“你更无情。”

墨香花茶坊已经去了势头,十分不甘心,又不敢再来惹气势很足的琴心茶坊,只能另想办法,要去寻找那等美丽小娘,将地盘抢回来。

到茶坊中后,铁珍珊立刻围了上来,对着宋绘月絮絮叨叨,想让宋绘月和她前往黄河一带,霸占一片水域,共襄盛举。

宋绘月快快乐乐的吃着鱼,心平气和的拒绝了铁珍珊。

她还要留在京都和张相爷“以和为贵”,报仇一事,万万不能憋太久,憋的久了,人就容易扭曲。

吃过之后,她在刘琴的屋子里大睡,仿佛是昨日逛的太累,今天需要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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