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269)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李。”

“原来是李家娘子,很冷吧,我陪你走一段,给你挡挡风如何?”

宋绘月将他从头到脚的扫视一番:“不必。”

老潘让她轻蔑的目光一激,嗤笑一声:“到了晚上,要是冷的厉害了,可别后悔,再来钻我的被窝。”

宋绘月八风不动:“恐怕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胡金玉策马上前,隔开了他们二人,同时给了老潘一个冷眼。

老潘笑着退了出去,半个时辰后,在一堆乱草前,胡金玉让大家下马活动活动筋骨。

再往前走就是军营,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去,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停留。

众人翻身下马,结伴去撒尿,宋绘月拒绝了胡金玉的陪同,插着马鞭,独自出去方便,胡金玉虽然放心不下,但是也没有办法。

方便过后,随行护卫越发熟络,聚在一起搓着手说笑,一刻钟后,胡金玉喊了一声,让大家上马继续走。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道:“老潘呢?”

胡金玉回头一看,就见空了一匹马,当即打马过去,问旁边的人:“你们没有结伴?”

“是结伴去的。”

一起去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有几分傻眼。

人多,天黑,他们并没有留意到少了一个人。

“有没有听到不寻常的动静?”胡金玉问。

“没有。”其中一人回答。

“我也没有。”

胡金玉的脸色瞬间铁青,目光在他们脸上来回看了一眼,随后让他们指出刚刚去过的方向,让大家跟着一起去找。

人很快就找到了,倒在地上,已经死透了。

他脸上还保持着惊诧的神情,嘴巴微张,一声惊叫呼之欲出,却没有叫出来,脖子上一道血痕,干净利落的一刀致命。

寒风紧刮,所有人一个都没有动,全都惊骇的失去了声音,突如其来的死亡将他们这一次的行动蒙上了阴影。

脖子上嚯开一条大血口子的尸体仰面朝天,血淋漓撒向四周,枯草受到热血滋润,竟然有了生机似的摇曳起来。

胡家的老管家先是麻木着,随后紧闭着眼睛开始哆嗦,牙齿在嘴里咯咯作响。

胡金玉率先反应过来,取出火折子吹亮,蹲在地上查看有没有脚印留下,然而地上干干净净,哪怕有脚印,也让大雪很快覆盖住了。

一无所获之后,他站了起来,催促身边的人,上马立刻就离开此处。

一行人战战兢兢上马,对藏在暗处的敌人满是惊惧,催马向前,离开此地。

在路过军营的时候,这种惊惧越发浓重,大气也不敢喘。

长久的驻扎,使得定州外的军营已经变成一座庞大的城营,城墙高达四尺,大石条扎于地下,上面每百步便有一战楼。

这个庞然大物恢弘而且冰冷,屹立于冰天雪地之中,羊马城、壕堑、木栅、棘城、陷马坑,全是这个庞然大物的獠牙和利爪。

在城营之中驻扎的,最靠近定州的是厢军,指挥使之间互相值守,靠近云内州前线的则是禁军。

此时他们一行人,就要从城营和定州的空隙之中穿过,道路非常宽阔,但是也一览无余,没有任何阻拦之物,站在望楼之上,可以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胡金玉咽了咽唾沫,在裤腿上使劲一擦手心的汗,走在了第一个。

他纵马靠近壕沟,贴着城墙边走,望楼上有火光,有人值守,他们胡家为了保留商道,已经尽可能买通了守城的士兵,但是凡事都有万一,所以不得不加倍小心。

泥土是冻硬了的,马蹄踏在上面,会发出细微的脆响,每一声响动,都像是一把刀悬在了他们头顶。

风声狂啸,雪片上下翻飞,乱人耳目,望楼上的人看不清他们,他们也看不清前行的道路。

胡金玉听到自己胸腔里砰砰的跳动之声,紧张的手心不停冒汗,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多次,可是每一次走,都会如此。

震慑他的不是望楼上的士兵,而是城营本身。

城营就像是活的,正在炯炯有神地盯着他这只蝼蚁。

聚精会神地穿过漫长的城营,城营在他们往西北走的时候开始收拢,笔直有序地往北而去。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深呼一口气,感觉是死里逃生。

风雪将人冻透了手指,失去知觉,风成了细小的刺,密密麻麻往人膝盖里钻,可是现在还不能停下,要尽可能的离军营更远。

又往外走出四五里,管家回头去看驮着粮食的马,忽然发出了低而短暂的惊叫声。

胡金玉立刻勒马回头:“老吴,怎么了?”

吴管家抬起手,颤颤巍巍指向他们来时的路:“有人……”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齐刷刷往后看去,就见高岗之上,雪光之中,挺立着一条孤傲的人影,正遥遥看向他们的方向。

人影隔他们有一定的距离,因此面目模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墨迹勾勒出来的一个影子,干净利落到了极致。

“走。”胡金玉立刻扬鞭打马,想要摆脱此人。

然而无论他们走的是快是慢,这条人影都一直紧跟着他们,不远不近,形同鬼魅。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大家吓的心都凉透了

富有阳刚之气的男子们让这一道身影吓出了毛毛汗,连夜色都显得阴森起来。

胡金玉回头看了片刻,总觉得这个轮廓有几分熟悉,有种异于常人的笔直和硬朗。

他很会记人,只要是到过榷场的人,让他看上两眼,不管隔多久再来,他都能认识,眼下这道影子模糊到了如此地步,他依旧觉得眼熟,且走且想,随后回过头去看了宋绘月一眼。

宋绘月神情自若,见胡金玉回头看她,便侧头对上胡金玉的目光:“小当家有事吗?”

胡金玉听她说话,一口一个小当家,可若是细细分辨,就觉得她语气中有种从小到大发号施令惯了的气势,让人不得不回答她的话。

“那个人,”他回身一指远处的影子,“是不是你的兄弟?”

众多目光一瞬间全都看向了宋绘月

宋绘月很冷淡地点头。

这一点头,把随行的男子们全都点了个透心凉,连带着宋绘月也成了鬼魅似的一个人,很有几分不好惹。

到了此时,男子们都以为是银霄不放心宋绘月,要护送一段路,哪知胡金玉忽然又问:“老潘是不是他杀的?”

宋绘月没有点头,但是也没有摇头,只是若有所思的往后扫了一眼。

本就安静的队伍成了一片死寂,宋绘月的目光从大眼睛里射出来,是一簇簇不动声色的寒光,目光所到之处,立着的人马便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想起了那个过火的玩笑,同时暗暗的想自己有没有说过难听的话。

胡金玉看着那条黑影,心想老头子这回怕是看走了眼。

他们只知道宋绘月缺银子,同时胆子大,是军户,总是接送她的男子是士兵。

他们透过她和气的面容,往下窥视了一点,把她想象成可以利诱、可以操纵、可以掌控的,但没想到她是深潭,深不见底,她和她那位追随者都是心狠手辣的狼崽子,杀人不眨眼。

老潘只是逞了口舌之快,就惨死刀下,要是这位小娘子一个不慎,死在了夏国,她的这条尾巴会不会把他们胡家给血洗?

胡金玉认为会,这条尾巴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心计——能够潜藏这么久,一刀毙命,不留痕迹,又不动声色地跟在他们身后,简直有了高深莫测之感。

他又想这小子杀了老潘,不仅是在教训口出不逊的老潘,同时也是在震慑自己,要让他们将宋绘月平安带回来。

他的心思在宋绘月和银霄身上来回了好几趟,最后没有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不再言语,只是闷着头走。

而宋绘月纵然摆出了一副老实像,其他人却都不敢轻举妄动,避之如蛇蝎,再次启程之后,全都闭紧嘴巴,隔开宋绘月一段距离,又频频回头,想看看银霄是否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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