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47)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银霄的刀下一刻就横到了湛士昭眼前:“你试试!”

原来湛士昭心神不宁,一个不留神就走到了银霄身旁,幸好他身边还有护卫在,危机之时一把拉开了他,同时欺身上前,和银霄刀锋相对。

湛士昭惊的心头剧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杀他的念头按了下去。

在张旭樘的计划里,卯时一到,他这边立刻杀人放火,整个宋家——甚至是整条横鱼街,都会湮灭在这场大火里。

火放的太早,也许张旭樘那里还没完事,会惊动晋王,太晚了,怕救火会的人十分清醒,来的太快,来不及把尸体烧成焦炭,毁灭证据。

“我来。”最终还是宋太太出声,打破了僵局。

宋太太脸色蜡黄,气息微弱,需要扶着刘嬷嬷的手才能站起来,走路的时候整个人的重量都在刘嬷嬷身上。

她虽然身体已经是秋风中的落叶,但是心志很坚定。

女子闺房,怎能任由男人的手去翻检!

小小一间房,不是只装了几件衣裳,承载的是一个女子所有的喜怒哀乐和秘密。

就算嫁了人,这房子都不会挪给别人去用,会一直保留在这里。

湛士昭心中如释重负,面上却是冷冷的,对宋太太点头:“那就最好不过,最好快一点,不然我为了二爷不着急,就会自己动手了。”

“我知道了。”宋太太吭吭的咳嗽着,打开西厢房的门,迅速找出一身衣裳来包好,走了出来。

湛士昭伸手:“给我,我要检查。”

他怕里面藏了利刃。

宋太太看着湛士昭毫不客气的手,气的眼睛肿胀,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哽塞,发不出声音来。

她无法忍受陌生男子粗大的手去翻检宋绘月的衣裳。

抖着手解开包袱,她竭尽全力的发怒:“你看......你看清楚!咳咳、只有衣裳......你要是不信,咳咳......就把我杀了吧!”

因为激动,她越发剧烈地咳嗽起来,五脏六腑都在往外涌。

湛士昭不为所动,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包袱里确实只有一身衣裳,淡淡的蓝色,上面绣了大而美丽的蓝紫色的八仙绣球。

他的目光一扫而过,挥了挥手,吩咐从张旭樘处来的护卫:“带走。”

那名护卫上前夺过包袱,不假辞色的让宋太太快些。

马还在外面等着,他得快马加鞭,先把人运到老地方去,以免张旭樘先到了,他还没完成差事。

一听说要骑马,刘嬷嬷先慌张起来:“不行不行,太太不会骑马,太太也不能吹冷风,就不能坐轿子吗,没有轿子,马车也行啊。”

两个姨娘看出来湛士昭是只纸老虎,也纷纷帮腔。

“是啊,太太要是不好,大娘子见了生气,鬼才会帮你们办事。”

“就是,大娘子最孝顺,太太说东不往西的。”

元元呆呆的从屋子里探出来一个脑袋,对今日变故还不甚明了,虽然害怕,但还是提议:“我去吧,一直都是我服侍大娘子的。”

林伯和吴大娘争先恐后的表示自己也可以去。

第五十九章 是银霄先动的手

之前还嫌冷清的院子里顿时吵闹起来,仿佛是有十只叫声难听的鹦鹉在一起嘁嘁喳喳,令人头疼。

在一片叫声中,湛士昭忍无可忍,从身边护卫腰间“唰”的一声拔出刀来,怒不可遏的咆哮:“都给我闭嘴!”

他是文人,未曾拿过刀剑,刀太长太重,他拔出来的时候刀锋划过他的大腿,割伤了他,还把他坠的往下一沉。

嘈杂的声音立刻散去,只剩下无数视线在庭院里穿梭,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怕。

护卫也伸手去拖宋太太,吆喝牛马似的叫骂:“快走!别耽误老子的事!”

就在此时,银霄鬼魅一般从宋太太身边冒出来,把宋太太和刘嬷嬷全都挤到了自己身后。

他和宋清辉一样的年纪,可是截然不同的成长,宋清辉是家花,他是疾风劲草,手臂成了生铁铸的,为宋家撑起了一线生机。

挺直着背,他的凤眼发出凶光,不言不语,身体成了一堵墙壁。

湛士昭眼皮狂跳,把银霄归为了啃不动的硬骨头一类,摆手示意身边的人将其围住,同时怒斥:“你要干什么!”

随后他扭头看向聒噪的两个姨娘:“不要命了?我可以成全你们!”

怒斥完毕,他自己也察觉到了再拖下去,事态不妙。

他明明带了这么多人手,宋家只有一群老弱病残,再加一个护院,可他这么多的人手,这么多的刀,却都被银霄压了下去。

若是在战场上,银霄是一员不惧生死的大将,而他带来的人全是士兵。

两个姨娘闭了嘴,银霄仍旧牢牢地站在原地,刀横在身前,不管身前有多少人和他争锋相对,他都寸步不让。

湛士昭眼皮直跳,还不到约定的动手时候。

他想自己其实擅长的并不是打打杀杀,于是改变策略,对宋太太道:“宋太太,你不走,对宋大娘子来说......”

话未说完,也永远没有机会说完了。

银霄忽然出手,将手中尖刀朝湛士昭掷去,正中他的咽喉,与此同时,他抬腿横扫眼前一片长刀,挑起了争端。

湛士昭倒在地上,眼前是喷溅的血雾,耳朵里响声一片,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目光越来越涣散,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画面。

可恶——张旭樘在其中居然占了一大半。

他费劲力气从腰间解下一个竹哨,试图放在嘴边吹响,但是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手最终垂了下去。

没了他这个领头羊,张家护卫虽然未乱,但从武安军中调动出来的人全都乱了。

他们没有给张家卖命的觉悟,面对杀疯了的银霄,他们节节败退,十分干脆的逃跑。

如此多的人,在一个银霄面前竟然溃不成军。

有人在一片混乱中捡起了湛士昭掉在地上的竹哨,放在嘴边吹响,发出清脆的鸟叫声。

声音冲破黑暗、围墙,张家的护卫也开始井然有序的后撤。

宋家并没有因此变得空荡,尸体、热血、噩梦占满了这所宅子。

银霄撑着一把刀,头发湿漉漉的,发梢上滴落下来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按在刀把上的两只手都在因为力竭而发抖。

凭着这一双手,他把一众妇孺都护在了身后。

面对突如其来的撤退,他眉头紧皱,分不清是湛士昭的死让他们放弃了,还是另有所图。

林姨娘轻轻的松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把大爷送走了。”

话音刚落,一只竹筒就从围墙外扔了进来,掉落在尸体上,发出一声闷响。

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数不清的竹筒下雨似的落下,每一只竹筒都流出清亮的液体,空气中瞬间都是桐油的气味。

一个火折子扔了进来,落在地上后,顷刻之间就燃起了一片火苗。

“他们放火!快走!”林姨娘尖声大叫起来,一手拉着王姨娘,一手拉着宋太太,抬腿就跑。

脚刚迈出去一步,就缩了回来。

往哪跑?

四面八方都是火。

潭州的宅子本来就是木料多,砖瓦少,再加上桐油,烧起来极快。

“厨房!”银霄扔掉刀,脱下外衣在前方扑打,试图打出一条路。

千条火焰腾空而起,黑烟直冲云霄,吞没琼宇,也把宋家等人都吞没了进去。

码头上,张旭樘和宋绘月弃车就马,共乘一骑,看上去是一对十分相配的怨侣。

张郎拉着一张马脸,宋妾挂着一张驴脸,杀气腾腾,刀光绵绵。

张旭樘用力攥着宋绘月的胳膊,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冷笑:“怎么不闹了?”

宋绘月反唇相讥:“怎么,你喜欢我咬你?”

“放屁!小爷我还不会饥不择食到喜欢一条野狗!”

“那你还跟野狗骑一匹马?”

“你当老子是晋王,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不爱,爱你这样的,少做梦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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