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81)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侯二连忙躬着腰,叉手应下。

宋绘月又道:“王爷的别庄,那些内侍,都还在吗?”

侯二摸不着头脑:“哪些?”

“死了的那些。”

“啊?在......”

宋绘月冲他招手,让他离的近一些,嘀嘀咕咕起来。

片刻后,侯二直起腰来,心悦诚服地去办事。

当头傍晚,第一位客人就到了。

这是一位游方和尚,修为不见得有多高深,风尘倒是满面,木鱼敲响,敲开了王府大门。

他不说有鬼,只说府上人还有灾妄未兴,须得再行佛事,护佑平安。

侯二就把他请进来,让他给宋太太一家吃斋念佛,念足一百零八天。

和尚进门之后便被安排到了前院值房中。

第二位客人是位送湖藕的娘子,从角门进了厨房,依旧是侯二去厨房查验。

拉藕的水车沉甸甸,侯二拿起一截藕来,水淋淋的十分坠手。

“不错。”

铁珍珊拎着茶壶对着嘴一气乱灌,茶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淌,将她的衣襟都打湿了。

她以三碗不过岗的架势喝完了这一壶茶水,用袖子抹干净嘴,将茶壶往春台上一扔,兴致勃勃地四处走动。

听侯二说一声不错,她当即大声回答:“当然不错,全都是足......称的,哎,王府就是好看啊,连草都格外密一些,精神!”

她揭开厨房里的蒸笼,里面是热乎乎的蒸糕,她也不讲客气,拿起来就往嘴里塞:“那个臭和尚呢?”

侯二道:“已经安顿下来了。”

铁珍珊不怕烫,梗着脖子往下咽蒸糕,一口气吃了半笼,便摩拳擦掌地往外走:“那位花魁娘子在哪里,我要去会一会。”

听闻这位花魁娘子手段了得,竟然将晋王给睡了,她得去请教一二。

侯二吩咐杜澜:“领铁当家去竹溪斋。”

杜澜离铁珍珊远远的,害怕她一个铁掌将自己打碎:“当家的这边请。”

“晋王住竹什么斋?”

铁珍珊进了晋王的老巢,一路啧啧有声,走到竹溪斋小径上,更是不住的喧嚣聒噪,林子里的麻雀都禁受不住她的叫声,纷纷飞走。

“这什么斋,有点意思,和深山老林似的,花魁娘子住这里,瘆得慌不?”

杜澜回答:“她不住这里,是宋大娘子住这里,花魁娘子在这里喝茶。”

“宋大娘子又是谁?”铁珍珊两只眼睛左右开弓,四处张望,同时发出心中疑惑,“她也把王爷给睡了?”

“咳咳咳……”杜澜险些让自己的口水呛死,疯狂摇头,“别瞎说,宋太太在。”

“岳母娘都接来了?”铁珍珊大为震惊。

杜澜赶紧以简单的语言将晋王和宋家的渊源介绍了一番。

铁珍珊折下一根细竹枝在嘴里嚼了两下,点点头:“我懂了,晋王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宋大娘子就是不想睡他。”

杜澜想反驳,可又找不出破绽来反驳,一时竟然觉得她总结的很有道理。

他竖起大拇指:“你真是个人才。”

铁珍珊拍拍胸脯:“我他娘的当然是个人才。”

两人妙言妙语到了院门前,云嬷嬷将铁珍珊接了进去。

院子舒朗宽阔,竹子堆在平整的地面上,一路延伸到了台阶下。

一眼扫完院子里摆放的桌椅,她看向两位女子。

其中一位正在摆放果点,伸出来的手和玉做的似的,比她在船上看到的那尊观音还要美。

另外一位则不清楚貌美不貌美,因为脸上敷着厚厚的膏药,细看能看到一条粉红色的疤痕。

不过眼睛倒是挺大的。

她挠了挠头,搜肠刮肚地想自己应该要怎么打招呼。

寨子里那种一巴掌呼上去的吆喝,显然不适合眼前这两位。

好在宋绘月先冲她微笑了:“铁当家,请坐。”

刘琴沉默地退后一步,离这二位远一点。

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她感觉在染缸里打过滚的自己,才是最单纯的。

而另外这两位,一位杀人如麻,一位笑里藏刀,全都是头发丝都带着血腥气味的人物,她站在这二人中间,很有可能会被撕成碎片。

铁珍珊坐下,捏着那个小小茶杯一饮而尽,看向刘琴:“你长的真美,难怪能睡到晋王。”

“睡......咳咳......”刘琴吭吭地咳嗽起来,“铁当家真是、真是......”

色胆包天。

铁珍珊又看向宋绘月。

宋绘月正在擂茶。

芝麻花生在布满沟纹细牙的擂钵里滚动,试图逃脱樟木擂棍的锤打,然而擂棍不厌其烦地提起落下,将其擂成糊状。

铁珍珊那寨子里,从上到下都和她一样粗豪,从没人干过这等细致活。

这种细致活不适合围观,铁珍珊看了片刻,就哈欠连天,只能看向刘琴,试图从她身上学习经验。

她看的刘琴头皮发麻,只能垂着头没话找话:“铁当家今年多大了?”

“十八,”铁珍珊勾着脑袋去看她的衣领子,“你呢?”

刘琴咳嗽一声,不自在地拢了拢衣襟。

这铁寨主怎么这么好色?

“我和你一样,也是十八。”

走到门外的谢舟正好听到这两人的话,在外面大声道:“原来女人说起年龄来都是一个样,满三十就减十二,来土匪也不例外。”

铁珍珊二话不说,抄起砍刀就追了出去:“谁他娘的在背后说老娘!有种进来比划!”

谢舟嗷的叫了一声,拔腿就跑:“告辞!”

第一百零一章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算你跑的快!”

铁珍珊扛着砍刀,大刀阔斧地回到院子里,将砍刀随手扔下,“叮咣”一声,吓得刘琴打了个哆嗦。

这时候,擂茶也好了。

宋绘月提起一壶滚烫的水,冲进擂钵中,那一团糊状物在滚水中瞬间开了花,将水染成雪白颜色,花生和芝麻的香气“腾”的一下冒了出来,遍布了整个院落。

热气氤氲,宋绘月在这一团雾气后面冲铁珍珊招手:“来喝尝尝梅山县的擂茶。”

铁珍珊一步步走过去,莫名觉得自己是在走入一张罗网,罗网从宋绘月的身上撒开,捕捉自投罗网的猎物。

她忽然不想喝擂茶了,想追着谢舟狠狠揍一顿。

而谢舟小旋风似的逃命,见铁珍珊没有跟上来之后,才歇了口气。

“八爷?”侯二疑惑地看着叉腰驼背,大口喘气的谢舟,“您干嘛呢?”

谢舟摆手:“没事,我看闯进来的小老鼠要出来了,记得别下太重的手。”

他不敢真的坐冷板凳,只能自己找点跑腿的活干。

闯进来的小老鼠,乃是张旭樘的小卫。

他小心翼翼闯进来,带着小伤逃出去,风驰电掣的回到了张旭樘身边。

跪在地上,他将今日所见所闻悉数告知张旭樘,小到王府上有几个厨子,大到王府里今日来的两个客人,他不加挑拣,全都不落下。

张旭樘仰面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这些鸡零狗碎。

在一片寂静中,他腿疼、手疼、脖子也跟着疼。

其他人都赶回京城去给张贵妃贺寿了,也把热闹一并都带了回去。

这些没心没肺的家伙,连少了人也不在意,只在意送什么生辰礼才能讨贵妃欢心。

送个皇后的位置坐坐贵妃才开心。

至于晋王,在他的心里和宋绘月一样,都成了一根刺,一种病,必须除之。

纲银被劫,牵连出官银造假,再到这次所有路连查,他想一切应该就是晋王在背后主使。

很多事原本存在心里,只觉得古怪,如今一有了结论,再回想起来,就全都说的通了。

比如那一夜,晋王从别庄匆匆出去,看着像是病重不治,后来又活蹦乱跳的去耍了一把大威风。

他以为晋王是故意要迷惑他,现在再想,很有可能晋王根本就不在别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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