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君(69)
姒玉咬了咬牙关,吃尽了想半途而废的想法。
她本来就是自私缺德的人。
“道长。”姒玉垂首,目光不偏不倚落在玹度手中竹伞。
他整日拿着竹伞是为何?
姒玉心中冒出这个问题。
以前怎么没产生过这种想法?
“道长,这柄竹伞对你是有什么重要意义吗?”姒玉问。
玹度闻言,淡淡道:“是贫道胞弟遗物。”
胞弟?遗物?
“你还有个弟弟?”这对姒玉来说算个意外讯息。
玹度偏头,看向远方,半明半昧的面庞添几分落寞,“幼年时便因病过逝了。”
“对不起,道长,提及你的伤心事了。”姒玉自责道。
“无妨,还有什么想问的?”玹度回过头,神色如常。
姒玉忖度须臾,道:“道长,你的生辰是在什么时候?”
玹度目光定定落在姒玉身上,“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七月十五。”姒玉嘀咕,听着耳熟。
“中元节。”玹度提醒。
姒玉恍然大悟,讪讪道:“道长的生辰日还真是......特殊。”
玹度视线移动,回到自己手中的竹伞上。
是挺特殊的,凑巧还是他胞弟忌日。
“今日道长陪我过生辰,等道长生辰,我也一定陪道长过生辰。”姒玉道,眨眨明亮水眸,“道长,可以吗?”
姒玉话音未落,玹度眼眸倏地幽深,如深不见底的漩涡,摄人心魄,他看着许下承诺的姒玉,久久不言。
姒玉莫名被玹度奇怪的眼神攫住了心神,两人四目相对。
那种诡谲的感觉死灰复燃,徐徐爬上姒玉脑中。
直到玹度的出声打断姒玉思绪,“届时还望施主莫要失约。”
“一定不会。”姒玉信誓旦旦,心里则说,这是迫不得已的违心之言,当不得真。
姒玉面上露出浅浅笑意,唇不点而红。
“道长,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姒玉话锋一转,又问。
玹度:“施主是一个温柔坚韧、知晓变通的女郎。”
“真的吗?我这样一个软弱的人,在道长心中,竟然是温柔坚韧。”姒玉语气伤感。
玹度宽慰道:“施主不必妄自菲薄。”
“嗯,我相信道长,出家人不打诳语。”
“好了,道长,我问题都问完了。”姒玉道,“我们回去吧!”
姒玉亦步亦趋跟着玹度回院。
蝉声起伏,衬得环境静谧。
玹度身量高,迈出的步子大,而姒玉比玹度小了足足一个半头,步伐自然没玹度快。
但两人之间奇迹般保持了恰当的距离。
也不知是谁在照顾谁。
突然,姒玉小声抱怨说。“道长,有点黑。”
玹度转身靠近姒玉,提起自己手臂。
姒玉盯着面前被宽袖包裹的手臂,慢吞吞用手捏住小块顺滑袂料,把料子掖进掌心,如往常一般。
两人继续往回赶。
姒玉生出玩乐的心态,踩着玹度的脚印踱步。
等到云轩,玹度体贴地将姒玉送至她房门口。
但姒玉没有进房门,而是背靠门,面朝玹度。
“道长,有句话我一直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当讲不当讲。”姒玉犹豫不决道。
玹度以为又是要麻烦他去做事。“施主无须顾虑。”
“道长,我心悦你。”刚好有一阵清朗的凉风拂来,渗进了姒玉低柔的嗓音。
玹度疏冷的神色划过一丝异样,半晌,他才开口:“施主,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女郎面若桃花,眸光灼灼,竭力遏制自己的羞涩,让自己看起来坦坦荡荡,那颗泪痣不再是最瞩目的存在,它被女郎眼中的情丝所替代。
姒玉肯定道:“我很清晰,自然知晓自己在说什么,道长,你没有听错。”
姒玉挺直背,背后是门,她没有退路,于是她再度一鼓作气,对玹度道:“道长,我倾慕你。”
玹度手僵住,掌心竹伞落地而不知。
“道长,你......”姒玉说着,适才的勇气犹似消失了,只见她强自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未说完的话。
“道长,你喜欢我吗?”
面前的人在对他表明心迹。
心悦、倾慕,最后是一击沉重的“喜欢”砸进玹度平静无波的心湖。
他闻到了姒玉身上的媚香,从未有过的浓烈。
但很快,他便从姒玉的甜言蜜语中苏醒。
他恢复冷淡神色,正要拾起竹伞时,竹伞已经被姒玉拣起,交到他手手上。
玹度道:“施主,莫要胡言乱语。”
姒玉微红的脸褪了赧色,辩驳道:“道长,这些日子你对我这般照顾,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有求必应,我对你是一片真心,并不是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