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危楼(104)
他正想着该如何表示,如意听闻自己的毒未解,神态中夹扎着不安与质疑,问道:
“你说什么毒没解?你和三娘子不是一伙的么?”
“三娘子虽是我的部下,与我却不是一条心。”
孟倚君拂了拂衣袖,月色之下,他气质清冷,眉如墨裁,美似冠玉。
如意想起当日在仙霞镇时,曾雨桐也曾认为,如意的解药中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心下已然对孟倚君的话信了七八分,只道:“你可知这是什么毒,我……会死吗?”
“短时间内,应该暂且无虞。”
孟倚君面上摆满了诚意,道:
“我的义父,乃是危楼的前任楼主,平生最擅长用毒,我只知道你中的这毒名为‘瞬华’,是义父特地赐予三娘子的。”
“既然制毒的人是你义父。”
如意眨着眼睛,怯生生地与他谈着条件:“你若能想办法,帮我把毒解了。那么今日的事,我暂且可以原谅你。”
“我倒是该谢谢你看得起我。”
孟倚君却笑着轻叹一声,望着窗外的一轮圆月,道:“明月照危楼,酒酣休独倚,你可知我身为楼主,危楼也并非完全以我为尊,便是站在这危楼之巅,有些话也不能畅快说尽。”
“这就是你的报应!”
如意拍了拍纱窗,怒哼一声,道:
“我方才在密阁里都看到了,你想以战事失利扳倒明月堂,可危楼也因着举荐刘彦贞而失去国主信任,孟大楼主,事情并未朝着你预期的方向发展,你现在是不是很有危机?”
如意说的也是事实,孟倚君闻言,只能捏了捏自己眉心,道:“你不是想找阿双么,我可以告诉你。”
他告诉如意,之所以没有将明月堂扳倒,一是因着范不凝活了下来,且前两日面见了国主,说出他和温时雨相识,以及正阳城战场之上的种种际遇,其二,则是薛道人早有打算,他在战场你死我活的乱局之中,竟然用自己的御史身份,去部署营大牢提走了林双,也从侧面洗清了明月堂范家通敌的危机。
如意这才明了,为何当日她救范不凝,孟倚君会如此生气。原来在孟倚君心中,早已做好了让范不凝去死的局。只怕依着孟倚君的性子,如意破坏了孟倚君的计划,他定然想好了如何变局。
孟倚君悠悠道:“所以啊,你想找阿双,应当去找薛道人和范不凝,找我是没有用的。”
如意嘴唇紧紧抿着,手指在四处不停地抓挠,不仅不大相信,还甚是不服气,只道:“你不会是骗我吧?让我跟薛道人要人,你是不是憋了什么坏主意?”
“还是醒醒吧,你是有些能力,也有些小聪明,不过在危楼这样人才济济的地方,论起能力,你可不如肃舀。”
孟倚君无奈叹息:“你以为让叶子安在前厅拖着,便能有机会来密室打探阿双的下落,殊不知自你以出恭为借口离席之时,便一直在本座的视线中,我有什么理由来骗你?”
他忽而透出一股忧伤的神情,道:“其实本座又何尝不想将阿双救出来,还了温时雨的人情?”
如意发觉自己内心之中,第一次有了对强权的害怕,孟倚君这样武功高强而又心思缜密的大人物,只怕吃人连骨头也不会吐出来,他若真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那可是要命。
孟倚君似乎明白如意心中所想,只淡声道:“放心,本座只是对危楼的敌人心狠,你和叶子安还有用,与本座是友非敌。”
刚刚还因为被他“非礼”而难过的如意,此时犹如一只面对恶虎的弱小猫儿,吞吞吐吐道:“我……救过范不凝,他应该能给我些面子,我去找薛道人,现在就去。”
“等等。”
孟倚君从密室中找出一副画册,将她递到如意手中,道:“出了危楼再看,这是你要找的东西。”
如意将画册展开,果然,画上是一个手握长剑,柔和端凝,娴婉清雅的年轻女子,瞧着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眉眼之间有些像如意。
如意一眼便看出,这是母亲年轻时的画像,并题着唐时卢升之所做《长安古意》里的诗句: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
画像最左侧,写着一行簪花小楷:“升元元年正月,爱妻翁珏三十芳诞,夫清源作于衡竹苑。”
如意双手微微颤抖,抬眼望着孟倚君,不知对他该信任还是该防备,颇无助道:“果然是我母亲。”
“你别误会,慕轻寒虽是被我派去清谷天的,却也没做什么伤害你们母女的事罢?”孟倚君连声道:“你可以拿着此画去找谢清源,若我猜得不错,他也许是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