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来宜(出书版)(182)

老者的手颤抖了起来。

男人大笑道:“就知道你这老东西没种……”

就在这时,元氏突然抢过老者的剑,一下子刺进了他心口,红着眼喊道:“你踢阿善那一脚,就是这个地方吧!”

男人张大嘴巴,像虾一样蜷缩了起来。

元氏又用力将剑拔出,血泼到她脸上、身上,形如修罗。

一旁的江江抬起头,定定地望着这一幕,却觉得——这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的一个人,最美的一个画面。

“阿善被他爹踢死了。阿娘疯了。阿爷跟官府说,人是他杀的,官府看在姬家的面上,没有追究,让他出家。”姬善说到这儿,吸了吸鼻子,强行将那股泪意压下道,“在船上时,我曾问阿娘,为什么还要回去,回那个残破不堪的家?她可以跟阿善就此离开,换个地方住。只要能帮我找到家人,我可以回报她们,给她们安排新的人生……”

云闪闪的眼睛都哭红了,哑着嗓子问:“她怎么回答的?”

“她说,人都是要经历事的,经历了好事,固然值得庆幸,但经

历坏事,才能理解人生的真谛:可以怨恨、愤怒、消沉,但也可以勇敢、坚强、温和。她选择后者。”

姬善说这话时,看着时鹿鹿,时鹿鹿也回视着她。两人彼此对望。

时鹿鹿的目光闪烁着,显得心绪不宁,但最终,轻轻开口道:“选择后者的她,最后疯了。”

姬善苦笑道:“是的。”

时鹿鹿道:“选择善良的阿善,死了。”

“是。”

“然后你变成了阿善。”

“对。阿娘疯了后有时会把我认作阿善,那时候她就会比较平静。所以,我不舍得离开她。我想给她治病,帮助她。”

风小雅开口道:“你一直没有联络江淮。”

“对。因为我始终也没有凑齐一担谷。”姬善长长一叹,继而讥讽地笑了笑道,“我之前不知自己如此无用,竟然赚不到一担谷。而连洞观验证了——是真的。”

姬达当道士后迷上了炼丹,也许只有炼丹能让他逃避一切,忘记杀害他儿子的凶手就在身旁。而元氏,出于对他的感激和愧疚,拼命刺绣供他挥霍。她留在观里顶着姬善的名字,把自己活成姬善的样子,陪伴着元氏……

最后,她还在那里,遇到了阿十。

“我在汝丘当了一年的阿善,遇到了阿十,再送阿十离开。阿娘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我以为,也快到我离开的时候了。但我没想到,最后会是那种离开方式……”

汝丘大水,元氏让她逃。她遇到了姬家

的人,把她带去见崔管家,崔管家再带她去见琅琊。

“一开始,我想求琅琊帮我找阿娘,所以答应了下来。后来……”姬善看着秋姜道,“你说服了你娘,她安排我去千问庵学医,我开心极了,想着一定要珍惜机会好好学,这样等我学成归来,琅琊也找到阿娘后,我就可以继续给她治病了。然而,两年后,琅琊告诉我,阿娘早就死了……”

秋姜突然伸臂,将她搂入怀中,她的手指探入姬善的头发里慢慢地梳理着——就像元氏为她梳理的那样。

姬善怔了怔,然后缓缓地、有些僵硬却又顺从地将脑袋靠在了秋姜的肩膀上。

对面的时鹿鹿看到这儿,想起自己曾经很多次帮姬善梳头,难怪那时候她的表情会额外温柔……

“我不难过。因为我想起阿娘说过的——遇到不好的事情时,可以怨恨、愤怒、消沉,但也可以勇敢、坚强、温和。我,也选后者。”姬善说这句话时,再次深深地注视着时鹿鹿。

时鹿鹿的手在袖中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我决定继续从医,提升医术。我问过无眉真人,我的医术如何?她说尚可。我问如何才能登峰造极,天下第一?她回答——踩着尸体往上爬吧。所有医术,都自失败中来。我只有比江晚衣失败得更多,才可能比他爬得更高。”

风小雅凝视着秋姜肩头的姬善,两张有些相似的脸同时映在他眼中,就能

看出很大的区别。秋姜的张扬,是假的,真实的她隐忍克制、含蓄温柔;姬善的张扬,却是真的,是经历过无数次捶打后依旧风一吹就能飞扬的黄花郎。

“从此,我开始了经常外出行医的生活。医死了很多人,但也治好了一些人。然后,图璧元年的春天,我去了一趟玉京。”姬善把目光转向风小雅,风小雅的背挺得越发笔直了些,他和时鹿鹿都知道,马上又要进入一个关键问题了——

为什么姬善,始终不肯用江江的身份,跟他相认?

“我带着忐忑和期待到玉京,去了复春堂,这才知道爹搬走了。而街头巷尾都在说,宰相家的公子娶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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