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奕把散落的花瓣一片一片放入木托盘中,为难道:“朕总要为自己的安危着想。万一朕中了巫毒,却没有了解药,怎么办?”
“陛下是宜王,自有巫神庇佑。”
“是吗?”赫奕伸手缓缓拉开衣领,露出脖子和胸膛。只见一根红线从耳根后盘旋而下,扭曲着延伸至胸前,衬着红衣白肤,竟很好看。
巫毒姬善见识过,是粉末状物体,无论是烧化成烟,还是直接吞食,都只会致人昏迷,并不致死。而且吃吃也中过毒,并无红线出现。赫奕身上这是什么?
时鹿鹿似笑非笑道:“你喝了颐殊的血?”
什么?这么疯魔?姬善惊讶。
赫奕不答,反问道:“到底有没有解药?”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最后一瓶昨日用掉了。”
赫奕的眼神锐利了起来,盯着轿帘道:“大司巫要朕死?”
“巫毒不会致死,又经颐殊之血稀释,毒素弱了很多,就算出现神文,也只是惩戒。”
“惩戒?”
“嗯,陛下今后刮风下雨,少不得要遭点罪。”
“朕不想遭罪。”
时鹿鹿悠悠道:“恐怕由不得陛下。”
赫奕起身,负手,开始踱步。屋子很大,他绕着长案从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到这头,抖落花瓣无数。当把衣袍上的花瓣全抖干净时,赫奕扭头,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道:“朕可以受苦,但不能独自受苦。”
时鹿鹿顿生警惕地道:“陛下何意?”
意字刚出,赫奕手臂一场,突然伸入帘中,一把抓住姬善的胳膊,将她拖出来。时鹿鹿的玉杖立刻跟上,挡在她腰前。
如此一来,姬善上半身出了轿子被赫奕抓着,下半身仍在轿里,被玉杖挡住。她在心里骂了一句:赫奕你个老贼!
赫奕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他跟时鹿鹿不愧是兄弟,看人时都显得情意绵绵:“阿善姑娘,你跟朕一起受苦吧。”
“凭什么?”
“凭大司巫舍不得你,你若也中毒,她必想尽办法救你。”
“我不要喝人血!”
“哦?可巫女们都喝过。你难道没有?”
姬善一怔,想起了时鹿鹿点在她眉心上的那滴血,以及后来出现的诡异的耳朵图腾。图腾,莫非也是一种红线?
时鹿鹿手中的玉杖点向赫奕,赫奕不但没有松手,反而以她为盾挡在身前。
玉杖距离姬善一分处立止。
赫奕轻笑出声:“看,她果然不舍得伤你。”
时鹿鹿手在座上一拍,连人带
轿竟一起飞了起来,罩向赫奕。赫奕大惊,急忙后退,却已来不及。轿帘如蛇,一口将他吞吃入肚,与此同时,时鹿鹿抓住姬善,一同飞出轿子。
轿子“咚”地砸回地面。
彩羽如灰凤,旋转翻飞,优雅地落在轿顶上。
姬善踉跄了一下,没能站稳,时鹿鹿在她腰间一托,扶稳了。两人一同站在轿顶上。
姬善心中“怦怦”直跳:此人被囚十五年,到底是如何学得一身好武功的?赫奕可是唯方四帝里武功最高的,竟在他手下只走了一招。
时鹿鹿却不松懈,双目如电,直直盯向二楼道:“陛下也有客在。还不下来?”
“咚、咚、咚。”
一个略显沉滞的脚步声,从楼梯上缓缓下来,长袍如叶,带来一片春光。
姬善一看,哟,老熟人。
时鹿鹿看到来人,忍不住回头看姬善,姬善扬眉笑道:“跟我挺像的,是吧?”
来人,当然就是跟她有七分相像,却比她足足高了半个头的秋姜。
时鹿鹿若有所思。
秋姜望着他,也是若有所思:“我曾听闻在宜国,百姓‘宁违王命也不敢抗巫言’,还觉得是夸大其词,没想到,大司巫竟连宜王也敢打。”
时鹿鹿手持玉杖,神色淡漠,看上去威仪十足,又因为羽衣污浊,反而显得说不出地诡异,确实像个通天地驭鬼神的巫者。
“陛下中邪了,我是在为他驱邪。”
“邪?”
“汝之所为,不正,是谓邪。”
“
哦?请问,我做了什么?”
“你劫走颐殊,把她的血喂给陛下,令陛下中毒,以此胁迫他召我入宫,求取解药。”
秋姜鼓掌道:“大司巫果然神算也。没错,确实如此。”
“我说了,没有解药。”
“我不信。”秋姜笑盈盈道,“解药之方,历任大司巫都知晓。就算伏极死时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也可以直接问巫神。除非——所谓的能听到神谕,是假的。”
姬善忍不住拍案叫绝——不愧是姬忽,这个问题太尖锐了!伏周真没办法回答。
可惜啊,这个大司巫,是假的。更可惜的是,这个假大司巫是知道真解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