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渡风云(163)

作者:二点六一 阅读记录

匈奴部落间本来可以相互赎买俘虏,价钱由被俘者地位决定,地位越高,赎金越贵。曹操怀疑昭姬是否真的在左贤王王庭,要求先送还再交赎金。大阏氏就让阿古达木取走昭姬的短刀,并派人送给曹操,坐实昭姬身份。曹操睹物思人,答应呼厨泉的要求,又一次派董祀等人到左贤王王庭来接人。刘豹知道大阏氏与呼厨泉串通一起,用昭姬索要大量赎金的事后大怒,但迫于大阏氏娘家势力,只好答应交出昭姬。当昭姬知道自己要被遣返汉朝时,大阏氏已为昭姬准备了所有归汉的准备。

左贤王的遣返诏书到达昭姬的毡帐,昭姬似被重重地敲了一棍,愣怔在当地。她怎么也不相信左贤王会突然答应她归汉,十二年的胡地生活磨圆了昭姬反抗屈辱的尖角,孩子的欢声笑语淡化了昭姬归汉的决心,当儿子被赐给封地时,昭姬已做了在胡地风雪中永久居留的打算。突如其来的归汉诏书让昭姬措手不及,她既感到理所当然,又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心中竟五味杂陈起来。

昭姬走出毡帐,向四方环视,茫茫大草原上没有指示方向的标杆,她站在帐帘前眺望远方,太阳从那儿升起,那儿应该就是南方。昭姬看见远方山头上有个敖包,她朝那土堆跪拜了起来,心想,天神开眼了,让不幸的人有了出头的日子。

几只飞鸟掠过,昭姬转身看向毡房,又想,我应该准备些什么,准备好粮食,饮水,衣服,骑马牵羊?那条原本逃了好几次的路还在吗?这次是名正言顺地归汉,并不用逃跑,左贤王不会带人来追,而应该派人护送,因为还有他的儿孩子要走。一想到孩子,昭姬突然担忧起来,她想,我要带走孩子,左贤王肯吗?胡人最讲究子孙繁盛,儿子长大带兵打战,女儿长大部落联姻。想到这儿,昭姬心中一惊,孩子现在哪里?

昭姬回身走近毡帐,帐内静悄悄,昭姬想:孩子应该去骑马或捡鸟蛋去了,牧草肥美的夏季也正是鸟儿繁殖的旺季。

昭姬想趁孩子不在身边时收拾行装,她找出几个大皮袋子,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发现帐内都是胡人的用品,胡服、胡靴、胡几、胡床,竟然没有一样东西能证明自己是汉人。昭姬放下手中的东西,环视帐内所有的一切,产生了一种诀别的苦涩感。

昭姬倒空了儿子平时放玩具的皮袋子,从里面掉出一个锦囊,锦囊里放着左贤王赏她的珠子。昭姬捡起锦囊,打开看看,她想,以后再也不要这些饰品了,突然有一金簪子引起她的注意,她检出金簪子。这是一支金花簪子,簪柄已经起锈,只是那金花依然闪光。这是她周岁时曹操夫人丁铜卿所赠。几十年来,南北东西迁移,旧时的记忆被这金花簪子一勾起,全如昨日发生的一样,世事竟然如此奇妙,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人生的起始。洛河的风光,城南的寓所,溧阳的山水,陈留的人事,雍丘城逃难,胡地大草原受辱,人生几十年,就像写了一部大书,南北东西,风土人情,繁荣衰败,战争逃难,亲人离散,家破人亡,归乡,团聚?昭姬的脑海有一晃的空白,她突然想看看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

昭姬在一柜子里找出一面铜镜,这是她生了女儿时左贤王赐给,镜面已经蒙尘。昭姬用毛毡擦拭了一下。镜面模糊,还好,能朦胧地照出影儿。这是自己吗?记忆里那个美丽高雅的小姐去哪儿了?镜中的胡女,虽然风韵犹存,然皮肤已不再细腻,胡地的风霜在脸上刻下痕迹。昭姬扔下镜子,想想十二年了,什么都变了,我能不变吗,不变的是潜藏在心底的归汉欲望。

昭姬在矮几下捡起教儿子读书识字用的木炭条,在一狼皮的背面写了起来:归去来兮,吾心已决胡不归!胡风吹雁翼,远别无人乡。君近雁来处,几回断君肠。昔奉千日书,抚心怨星霜。无书又千日,世路重茫茫!世路重茫茫!

不知何时,毡帘子被掀起,是阿古达木带来大阏氏的口谕,命昭姬阏氏在巳时起程。

昭姬大吃一惊,说:“为什么这么急?我还没收拾好。”

阿古达木说:“大阏氏已为昭姬阏氏准备了归汉的所有物品。”

昭姬说:“我的孩子还未回来,我要等他们一起走。”

阿古达木冷笑说:“昭姬阏氏放心,王子和公主已被大阏氏接去左贤王那儿,他们会在敖包山下等您。”

昭姬见帐外停了两辆马车,看情形路上的用品都已准备齐整。阿古达木不断催促昭姬起程。昭姬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私人用品,跟着阿古达木上了马车。还没来得及最后看一眼毡房,马车已被赶出好远。昭姬的心里有些不舍,但想到儿女已在敖包山下等着自己,就不再留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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