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徐橙频频朝小宾馆看去，林晚粥小声在他耳边提醒一句。

“徐橙，住酒店好像需要身份证。”

“安啦，我们是在这里等下人。”

要等得人很快过来，小胖子李秋阳混在人群里，扫了徐橙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路过，将一张房卡偷偷塞进去徐橙手里，整套动作就像是特工大片里的线人接头。

“好兄弟，讲义气！”

这间小宾馆正是李秋阳家里开的，徐橙让他帮忙取来了这间房的房卡，这样就算有了容身之所，而等事情结束以后，只要他和林晚粥一口咬定他们夜晚露宿街头，自然就不会牵扯到李秋阳身上。

刷卡打开房门，面积不大，不是什么豪华套房，只是间狭窄的单间，好在环境整洁，还摆了一台大屁股彩电。

林晚粥眼睛里都放着光彩，有种无法言语的美妙新鲜感。

这份经历太特别了，是她第一次不是跟着父母，而是跟着同龄人在外面开房间住。

独立、自由、随性、散漫……这些属于孩子们的禁忌词，被打破的那一刻，那份快乐是无与伦比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生中种种第一次的经历，都会被刻画得更仔细、更持久。

“我们吃泡面吧。”徐橙取出了刚才路上买来的桶面，糠师傅的，还好不是老坛酸菜。

“我帮你。”林晚粥像是贤惠的女主人一样，跑来帮徐橙打水、撕调料袋子。

据说方便面的调料袋子一开始非常难撕，某年春晚牛群冯巩在相声《点子公司》里反应了这个困扰，市面上这才推出了有锯齿边的调料包。

放到二十年以后的春晚上，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徐橙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面条，刚好看到林晚粥坐在床边，正用叉子把面条卷了又卷，最后卷成一大坨才塞进嘴里。

抬头对视上徐橙的目光，林晚粥不好意思的红起了脸颊，“我就是想试试……平时在家里这样吃东西，妈妈会生气的。”

“噢，原来乖乖女林晚粥内心也会叛逆呢。”

“讨厌了你。”林晚粥羞恼的晃了晃小腿，又低下头，“其实我也不乖了，是为了不惹妈妈生气，才努力扮成她喜欢的那个样子。”

“而且……我一直觉得我就是星座书上说的那种心机女啦。”林晚粥轻声说着，澄澈的眸子黯然几分。

“以前爸爸妈妈工作总是很忙，很少有机会一家人一起出去，就算偶尔出去，他们也经常中途有事离开，所以我小时候故意装作喜欢玩摩天轮，其实我根本不喜欢啦，还会吓出一身冷汗，但我还是让爸爸妈妈带我去那里玩，因为在那一个小小的舱体里，我们一家人谁也不会突然离开……”

徐橙伸出手指，在她的鼻尖轻轻一刮，“不要这样去想啊，对待自己温柔一点，你只不过是宇宙的孩子，与植物、星辰没什么两样。”

林晚粥昂着头看向徐橙，眸子似一泓清水，不揉一丝杂质。

“徐橙总能像个大人一样，说出很鼓励人的话呢。”

“不是我说的啦，是麦克斯埃尔曼书里的话。”徐橙解释道。

“但是我很喜欢这句话！”

其实林晚粥是有一点点讨好型人格的，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总是在努力回应父母对她的期待。

像是吃饭的礼貌、说话的规矩、好好学习、担任班干部……

其实她不一定内心就真的喜欢做这些事啦，只是像个在沙滩上小心翼翼捡贝壳的女孩，害怕失去一切。

听着林晚粥诉说心事，徐橙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要总把自己搞得那么累，至少我会一直在的。”看着林晚粥晶莹的眼睛，柔声道，“忘了我们说过要一起长大吗？我会永远永远陪伴在你身边的。”

“那要是我惹你生气了呢？”

“那我就打你屁股。”

“讨厌～”

折腾一天，两个人本来就都很累了，关掉灯躺在床上，林晚粥絮絮叨叨的说话，困意席卷，很快便依偎在徐橙身边睡着。

房间里安静下来，徐橙能清晰的听到她的呼吸，还有她呼出的空气，拍打在自己身上，湿湿热热的。

“咚咚咚。”

这样的安静被打破了。

房间隔音不好，楼上面有动静传来，锣鼓喧天伴随着莺莺燕燕，夹杂着干了重活的喘息。

林晚粥不知何时被惊醒，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徐橙，他们在干嘛啊？这是什么声音呐。”

徐橙轻咳一声，“应该是在……砍树。”

“砍树？”，林晚粥诧异一声，脑海里浮现出一男一女举着斧头狂砍大树的画面，还真的能对应上。

两人没再说话，楼上也仿佛砍累了，歇息了一阵，只是才安静几分钟，又有一阵子机器的响声传来。

“现在应该是用电锯了！”

林晚粥无比确信的说道。

第三十章 我要喝可乐

“徐橙，今天我们做什么呀？”，林晚粥揉了揉惺忪的眼眸。

“先去租台相机，拍点照片给你爸爸妈妈发过去。”

徐橙一边说着，一边呲着牙揉捏自己胳膊，上面仿佛过电般酥酥麻麻的。

因为床不是太大，林晚粥睡着后的习惯也不太好，总是乱动，不知怎的就压在了徐橙的胳膊上面。

“这酸爽……”，徐橙用力甩了几下胳膊，抱怨道，“幼儿园那会午睡你就经常压我胳膊。”

林晚粥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啦……”

两个孩子沿着宾馆所在那条街一直走，找到家“红英照相馆”，同这年代很多的传统照相馆一样，店面很小，门口贴着一些样例照片以供展示，同学聚会、全家福、旅游照……

徐橙租下一台富士的老款数码相机，店主好奇的问他。

“会用吗？”

“我爸爸会，我帮他租的。”

徐橙再一次甩锅给徐江河，他收好相机刚准备走，衣角却被林晚粥轻轻拽了一下。

“徐橙，我们玩这个吧。”她指着前面一台大大的粉色机器说道。

这叫大头贴机，曾经风靡一时，是很多80后、90后的青春记忆。

帘子一拉，配上“杀马特”的背景图和造型，摆出搞怪或卖萌剪刀手，要多酷炫有多酷炫，不过后来落幕也很快，几乎是一夜之间大街上便再也见不到它的身影。

“你想玩吗？”

“我们两个还没有一起拍过照片呢！”

徐橙想了想，“幼儿园毕业照不是吗？”

“那个不算啦！”，林晚粥气呼呼的说道。

“那好吧。”

徐橙满足了她心心念念的愿望，给店主交钱坐了进去。

帘子拉住，外界光线被遮挡大半，两个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泛着电子屏幕的荧光。

林晚粥在纳物盒里翻来翻去，找到一只很漂亮的心形墨镜，刚好是她最喜欢的粉色，欣喜的给自己戴上。

“你怎么戴这个？”

“啊？要收费的吗？”

“不收啦，我只是觉得你戴这个蛮可爱的。”

“嘻嘻。”

林晚粥扶了扶墨镜，露出酷酷的表情。

大头贴拍好，就轮到了今天的正经拍摄任务，徐橙想要找个废厂址之类的背景，就像是电影里那样。

但是一直到林晚粥苦着脸说自己走不动了，也没有找到，只在旁边公园旁偏僻的小树林里，找到一辆废弃的面包车，车门已经焊死，关不上，车周围还夹杂着一股浓浓的机油气味。

“就这里吧，我把你绑起来拍几张照片，快上车。”

“哦，那你帮我拿下书包。”

徐橙把她的小樱花书包背在肩上，林晚粥轻扶着车门上去，在破旧的座椅上坐下。

“啊！”

刚坐定的林晚粥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害怕的从车上跃下，径直扑进了徐橙怀里。

“徐、徐橙……这里有只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