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日记（2）

＃一段历史迷雾中的低语

倘若回顾往昔，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我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疯了。

是的，如果确认一个个体精神疯狂的方式是被群体宣判，那我确实疯了，前无古人，后应该也不会有来者。因为这个星球似乎离完蛋不远了。

未经历疯狂的生命，不会理解那是何物。

而我经历的则是最离奇的疯狂。我脱离了群体的思维海洋，再也听不到同族的思想和心声，没有永不断绝的对神的祈祷，没有饥饿的低语和恐惧死亡的哀鸣，前所未有的安宁包围了我，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有一个词能够形容，那就是「寂静」。我的意识漫无止境的延伸，我的思想离开了族群，我成为了我。

我疯了。

我似乎没有活着，我浑浑噩噩，跟随着意识中仅有的光亮前进。我似乎也没有死去，我听到同胞徘徊在我的身边，抱怨着我不应该把敌人的祭司吃掉，这让他们没有了食物，于是讨论着要不要把我分食。

然后，我看到了门扉。

我在门后看到了星辰，那是浩瀚无边的星海，各色的气体和碎片组成绚丽多彩的星云，伟大的幻梦境和各种各样超乎想象的种族建立起各色各样的文明，它们或赞美万物归一者，或赞美伟大的万物之母。我看到无数的门，知晓一切、理解一切、通往一切、掌握一切的银之匙守候在大门之前。无面的混沌凭借自己的喜好亲近生命，在舞台上创作只有癫狂和死亡为结尾的故事。绿色的能量之火令世界腐朽，螺旋喷薄而上时犹如遮蔽天空的花朵。还有更多更多的神明，他们永远地存在着，仿佛就是世界本身，在万物的尽头，宇宙的奇点漂浮着的宫殿中，盲目痴愚的唯一主神正在沉睡。绚丽多彩的世界，或兴盛或衰落的文明，乃至神灵都不过是他梦境的一部分，伴随着他的苏醒，一切灰飞烟灭。

最开始是光，最后是声音。

真实的只有梦境，唯盲目痴愚之神永恒。我在那绿色的火焰身上看到了自己，却又意识到那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到达的完美的模样。我意识到活着也不过是虚无，我理解了自己的世界和生命其实毫无意义，真正永恒的只有混乱和原始的秩序，譬如生与死。

我还不想在这个时候死去，浑噩生存至今我刚刚才真正地成为自己。我还不曾真正地看过星海，我有太多问题想要询问了：秩序之神，为何您自诩守护我们，却从来没有给予我们死亡以外的祝福？为何您自称博爱，却从来不曾阻止过我们自相残杀？为何我们只能活一个轮回，为何我一定要按照你的神谕去死？我在梦中闭上眼睛，我回到我的世界里，我睁开眼睛，我从来没有看得那么远、听得那么远过、我身边的东西在一分钟前还是同胞，现在已经是我无法理解的另一种生命体。我成了我，而他们变成了它们。

这像是一次睡足之后的苏醒，又是死过一次后的重生。我听到风卷起沙土的声音。我听到遥远的冻原中雪粒擦过山峰的声音。世界变得纤毫毕现，如果有一千只鸟儿在我面前鸣叫，我也能清楚地分辨出其中哪一只的翅膀在树枝上轻轻地擦了一下。一切都变得那么清楚，如果被剥去了表皮展示在我面前。

我听到祈祷声，我听到笑声，我听到它们窃窃私语，因为我没死而抱怨着又要饿肚子了的声音。

唯独。

我没有听到这个行星的心跳声。

我诞生的这个星球已经死去了。

……

这个文明曾经有非凡能力的概念（所以诞生了秩序之神），但是现在没有了，因为被她抹去了。

因为没有序列和魔药和仪式的概念，所以大家都看运气活命，偶尔神回来指引一下。衰败在自己只有序列7的情况下吃了相邻途径的半神。他疯了。

或者说，他san清零了，他正常了。

第46章 红天使

138

“别人说：‘辛苦了’，你可以回答：‘你别闲着，给我倒杯水。’以表示对对方关怀的认可。”

“别人问：‘进度怎么这么慢？’你就说：‘有本事你来啊。’以表示对对方工作能力的认定。”

“别人指导你做事，你反问：‘你教我做事？’以表示对对方行为的认同。”

……

深渊天使看看手上的纸，又看看对面的人，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于是祂干脆一如既往没有表情地开口：“这和我知道的人类礼仪完全相反。”

“哎，殿下，难道您忘了吗，我们是猎人。”

“只有你是。”

“嗯嗯对，我是猎人，还是挑衅者，所以这样的打招呼方式对我来说就是完全合理的。而且语言文化博大精深，你看，这个教我做事，不正是表达出了对别人学识的肯定吗？你有本事你来，既然我的进度太慢，那当然要让更有能力的人来。而且比起口头上的宽慰，倒杯水更能让他人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阿黛拉使劲忽悠，但是满脸都写着诚实可靠，把这本写满了猎人式社交成功案例的小册子往深渊天使的手里又推了推，不动声色地把封面上《友好交流指南》的贴纸翘起来的角抹平，防止下面的《如何做个好猎人》的真实书名露出来。

“我那天也看到您和古斯塔夫先生打招呼，一句「早上好，有用的人类」直接让我惊为天人，如果您选择当一位猎人，肯定也能走到如今的高度！”

“……”

“而我们索伦家族是皇族，皇族自然就是整个因蒂斯的表率，所以我们族内的社交风格在全国之内都是正确的，您不用紧张，不会有问题的。”

“……”

“您看完了吗？看完了我们就赶紧对着您出门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实施吧！我相信您可以！”

“你在教我做事？”

“您学得太快了。”

139

梅迪奇悠哉悠哉地晃着二郎腿，眼睛看着门外。虽然那只眼睛被捏爆了，但本来就是用来唬人的。祂自我感觉良好，这鸟不拉屎的地下室在短短几个月里已经来了第二波游客，上一波没能把那占卜家小子留下来，这个懂事的恶魔总该知道“亵渎之牌”的妙用，多少能派上一点用场吧？

不过，最让祂好奇的，还是对方画在门上的倒十字。这是在暗示些什么？难道真的是……

就在伟大的红天使大人沉思时，索伦突然开口提醒祂：“恶魔已经走到门口了。”

梅迪奇不以为意：“祂不在门口还会在哪？”

“你脑子呢梅迪奇？？我是说祂走到祂自己开的门的门口了！”

“就这，还是你比较没脑子。”梅迪奇依然不以为意，换了两条腿上下的顺序，倚到座椅的另一边，“祂来这里肯定有所求，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罢了。”

见梅迪奇如此笃定，索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半信半疑地安静下来。又过了半分钟，右边的艾因霍恩开口了：“祂回到外面的地下室了。”

“……欲擒故纵，提高价格而已，祂都把我主的标志画在门上了，来这里肯定是想捞点油水。”梅迪奇面不改色，手指却开始敲扶手，“要么是带着任务，要么有自己的目的，我不信祂真的不回头。”

“祂开始上楼了。”

“……”红天使依然临危不乱，气定神闲地下令，“祂快走了，你俩谁赶紧给祂打个信号。”

“神经病！不是你先开口挑衅祂能走吗！”

“我不想替红天使丢人。”

“好啊，那我现在就开始念主的尊名！你们猜那恶魔到时候会帮我还是帮你们！”

“快拦住祂！”

不知道到底是拦住梅迪奇还是拦住恶魔，总之就在红天使恶灵开始左右互搏时，一条不知道谁指使的小毒蛇终于艰难地追上了爱德华的脚步，张口一咬，尖牙就扎在了祂的裤角上，跟着晃晃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