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

赫密斯还没说话，利奥马斯特却先一步忍不住了，怒目圆瞪。

极光会流传至今的盛典上可没有“造物主自杀”这一茬，有的只是众神背叛了主，分食了祂！

倘若大灾变是造物主自杀的连锁反应，那么让他们这些发自内心地觉得造物主善恶分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虔诚善良者上天堂的信徒该如何自处？

——所有的信徒和教会都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假如神灵是公正的，正义的，那么是恶人逍遥法外，还是好人家破人亡该如何看待？

——这绝对是最难以理解、最无法解释，也是信徒最接受不了的，除非你信仰的神是“深渊”。

赫密斯给利奥马斯特施加了一个“安抚”，后者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安静下来，并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再次安静地念诵祈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想不到……你连这些都知道。”

赫密斯深深地看了克莱恩一眼，那目光让克莱恩感觉有些脊背发凉，却没有恶意。

“是的，我知道，但我也不知道。”

克莱恩想要移开视线，但还是努力地忍住，抵抗起直视那双金色的巨龙之眼带来的的恐惧：

“那不仅是一个人的自杀，那是一个神灵的死亡，最强大的神选择了自杀，祂的死亡让整片大陆流淌起罪孽和灾厄，永恒的黑暗，无尽的怪物……我相信造物主绝对不是‘想要让整个大陆为自己陪葬’的神，如果还有别的选择，祂绝对不会自杀，到底是什么让祂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请您告诉我，赫密斯先生，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一个多途径真神都这么害怕？”

他鼓起勇气把这些话说完，本以为赫密斯会多少表现出一些不满或者愤怒，却不想这位平凡平静的老先生的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并逐渐地，缓慢地，浮现出了一丝悲哀。

“你来自那里啊。”

“原来……原来这就是你们的想法。”

赫密斯叹息着，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哀，克莱恩一愣，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和自己的想象有些区别，但紧接着他明白过来，选择了默不作声，观察着这位天使的一言一行。

“你们受苦了，你们受了太多的苦。”

“造物主遇到的是极其恐怖的事物，无法战胜的，绝对不可能杀死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祂自己……所以祂才会选择自杀，但是祂也没能彻底杀死自己，直至今日，祂终于还是……”

赫密斯轻声说，祂抿了抿嘴，有些不忍心，于是强迫自己转移话题：

“你来自哪里？哪个城市？”

克莱恩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没说话。

“……月城，守望封印的月城还在吗？”

“还在。”克莱恩回忆着说道，“他们没有干净的食物和水，肉体严重畸变，新生儿里几乎已经没有正常的孩子了。”

“还有多少人活着？”

克莱恩沉默片刻，低声道：“不到三万。”

“不到三万……不到三万。”赫密斯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们还铭记着造物主的光辉吗？”

“……”克莱恩艰难地点了点头，“直到几个月前还是这样，不过现在，幸存者大部分都已经改信了‘愚者’，‘愚者’的信徒和神使为能找到的幸存者都提供了干净的食物和水。”

“‘愚者’，嗯，我知道‘愚者’。”赫密斯的神情变的肃穆，“造物主的故友，来自漫长的时光之前的另一位伟大存在，祂已经苏醒，即将回归，造物主也委托了这位存在救助幸存者。”

克莱恩没说话。

“不过，如果他们改信了，我们就必须尽快行动了！”

赫密斯忽然一扫之前的悲伤颓唐，振作了起来：“造物主的次子‘时天使’憎恨背弃父亲的异教徒和改信者，祂绝对不会认可‘愚者’，哪怕这是造物主的首肯。拯救那些人，迫在眉睫！”

第417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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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城。

教堂的小房间中，聆听着“愚者”先生时隔数天再次将下的神谕，戴里克只觉得如释重负，双腿发软，仿佛身上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曾经被神灵抛弃过一次的白银城对类似的事情极为敏感，而神灵向来高深莫测，就算突然离去也只能算自己倒霉。戴里克也不敢保证宽厚仁慈的“愚者”先生会一直帮助自己，只是还心存一丝希望罢了——如果超过七天还没有任何回应，那么戴里克也就只能把这件事情告诉首席。

无论是改回原来的信仰，还是和之前的数百数千年一样怀揣着期待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回应都好，总之不能再耽误更多自救的时间。

就算“愚者”先生也和造物主一样因为某些原因离他们而去，那戴里克也不会放弃。

白银城已经见到了阳光，得到了安全的食物，通过“愚者”得知了另一个古老而遥远的城邦的存在，意识到自己在黑暗中并不孤单。只要时机合适，即便没有神灵的帮助，他们也会合作起来，向西边前进，尝试打通巨人王庭的大门。

这或许会需要很久很久，需要很多代人的努力，但不会比他们在黑暗中仿徨的时间更久了。

“我知道了，尊敬的‘愚者’先生！”

“我会将白银城的事情汇报给您……您是说，这段时间里会有邪恶的存在从外面靠近白银城？”

得到这个情报的戴里克有些疑惑，他一时没想明白白银城有什么值得邪恶存在来破坏的价值，但他对来自“愚者”的提醒深信不疑，决定马上就把这些事情告诉首席科林·伊利亚特。

戴里克原本准备询问“塔罗会”的事情，询问聚会何时继续召开，但他却觉得“愚者”先生好像已经完全把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不仅没有提会议的事情，也没有提到其他人的情况，甚至连之前突然和他们断开联系、终止会议的事情都没有提到——虽然伟大的神灵也没有和他们解释的必要，但戴里克还是莫名感觉到一丝违和，因此，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结束了祈祷之后，他离开小房间，准备去寻找首席。

忽然，他抬起了头，看向了远处。

在漆黑的夜色中，白银城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都亮着微弱的灯光——而城外的远处，半空中漂浮着两个巨大的、明亮的灯笼！

不！那不是灯笼，哪里有亮绿色的灯笼？！

当意识到那不是灯笼，而是一头比白银城的墙壁还要高数十米的巨大怪物之后，戴里克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惊愕恐惧到了极致之后他甚至忘记了现在该做什么。

但好在什么都没发生，那两盏巨大的灯笼在远处的夜空中来回飘荡，似乎是巨兽正在白银城外遥远的荒野上徘徊，随后，灯笼消失了，不知是闭上，还是去了远处。

许久之后，戴里克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心神震撼，后背的衣物已经完全浸透了冷汗。

“那是什么？”戴里克冷汗津津，伸手抹了把额头，然后又抹了一把，又抹了一把。

“一个很恐怖的怪物……从来没有遇到的恐怖怪物！”

“我的胆子太小了，我居然被吓到了！是怪物自身携带精神震慑之类的非凡能力，还是它的序列远远超过我？它肯定极其强大，但为什么没有袭击我们？难道它拥有智慧？”

“呼，必须告诉首席……必须把这件事情告诉首席。”

戴里克迈开步子，像是刚刚学会走路一样僵硬：

“我还需要一个警报器，带一根针好了，再遇到这种情况，就咬自己一口，不能浪费自救时间……”

……

克莱恩被这位老先生的语气所感染，他动了动嘴，想要说自己并不是东大陆的人，但是涉及到源堡和在这位天使心中撕破颇有地位的“愚者”，解释起来又会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