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给我们的神谕是，每日看守，注意是否有人从雾气中走出。”

从雾气中走出……远古太阳神预感到这片雾气中会走出一个人？如果雾气里，或者雾气另外一边，真的是“西大陆”，这是否表明里面可能还有生命，还有文明？

克莱恩听得心中涌现出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很久以前自己做过的一个怪梦，梦里是一个仿佛民国时期的世界，他则看到了一个人的生平。这个人正常地学习，生活，长大后他的老师推开了门，再也没有回来。而很多年后，他也进入了那扇门，他成功了，成为了一串数据，成为了“隐匿贤者”！

“隐匿贤者”听得懂我的中文，还不止一次想要和我交流……祂真的是那边的人？祂又是如何来到我们这边的？还有其他人吗？他不由自主地感到血流加速，但又深刻地认知到了一个事实：

阿蒙的父亲，第二代造物主，竟然都没法打开这片灰白的雾气，需要派人到这里看守！

但是红天使说，上帝同样可以打开这里的封印……也就是说，即便是历史上那位搏杀众多古神的远古太阳神的全盛时期，依然没有“混沌海”化身的上帝那么强大！

这就是“源质化身”的力量吗？

了解了许多隐秘知识的克莱恩只感觉到深深的悚然。

造物主都这样了，他以后要怎么办？果然根本不存在“取代”这个方法，依靠“锚”一直勉强维持自我也不是长久之计，像他们这样的人的结局只有被“源质化身”容纳取代吗？

克莱恩暂时把这个灰暗的猜想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他感觉自己心中似乎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就是这样，这就是你的结局，根本不存在真实造物主对你说的那些东西”……但克莱恩咬了咬牙，把这个声音也丢了出去。

事到如今，再去思考这些事情未必太蠢。

他不是早就已经决定去获取力量了吗？唯有力量才能让自己去做想做的事情，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获得力量的代价不会太多，仅仅是自我而已！

克莱恩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迅速地调整好了心态，随后着眼于眼前的封印。

想要打开这个，靠的到底是位格，还是蛮力？又或者，必须有特定的办法才能通过这无形的屏障？不过这些目前还都和我没有关系。如果“西大陆”里真的还有人，还有文明存在，那我一定要去看一看……克莱恩看着那位脸上有一道道明显沟壑的月城大祭司，表面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想，我还没有自我介绍。”

“我是‘愚者’的神使，之前已经见过月城的探索队伍，并且帮助他们治疗了身上的畸形。”

听到这句话，月城大祭司尼姆顿时有些难以保持平静，和长发相同颜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明显的喜悦和期待，但又似乎有些患得患失，没有主动开口，等着克莱恩继续说下去。

“不必怀疑。”

克莱恩点了点头，他本想直接开口，但又觉得对大祭司说话当然需要比之前更加认真。

于是他回想着记忆中极光会那些神使传教时候的样子，然后用“小丑”魔药控制住细微的面部表情，选择性地学习了一下那几位神使，用一种非常严肃，并且略带狂热、骄傲的口吻说道：

“我来到这里，正是为了践行我主的许诺，传递‘愚者’的光辉，带领你们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大祭司神色震动，他万万没有想到，救赎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距离他鼓起勇气决定向“愚者”祈祷的那天，也只是过了一百多个昼夜交替而已！

太快了，简直太快了——刚刚诞生的孩子们不仅可以见到阳光，吃到干净的食物，这么快就又要可以去往外面的世界，去那没有怪物、没有痛苦的天国般的世界生活了吗？

比起不会回应祈祷，漠视着月城苦难遭遇的造物主，这位言出必行的存在更像神灵！

大祭司的双手都微微颤抖。

但几秒钟过后，他收起了自己的失态，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干渴，眼睛是前所未有地明亮：

“赞美伟大的‘愚者’！”

“感谢您的仁慈，感谢您的慷慨，感谢您又一次派来尊贵的神使，给予我们未来的方向……”

但说完之后，大祭司的表情又正色了几分，他看不出另外两位的深浅，但已经认定这位身着奇怪衣装、面目冷峻的年轻人是真正的神使，于是他严肃地对着格尔曼·斯帕罗说道：

“尊贵的神使，有一件事情，我认为有必要提前告知您。”

克莱恩当然不会拒绝：“什么事？”

“造物主是我们，一代又一代流传下来的信仰，已经超越了信仰本身的含义，尽管祂从未回应我们，从未帮助我们，但伟大的主依然是把我们凝聚在一起的纽带。”

大祭司一边斟酌着言辞，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愚者”的神使的表情。

克莱恩沉默地看着大祭司，对方这样谦卑的神色，曾经是“愚者”的他也看过了太多太多次。

“月城中，仍然有没有改信‘愚者’的存在。”

为了自己的人民，大祭司硬着头皮说道：“我们中的许多人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宛若天国，不愿改信，也不愿离开祖辈居住的地方……尊贵的神使，您此次前来，是拯救您的信徒，还是所有人？”

听到这番话，克莱恩也忍不住思考了一下。

“恕我冒昧，大祭司阁下。”

“不，不。”尼姆赶紧说道。

克莱恩被对方的谨慎和热情怼得愣了一下，过了一秒他接回了自己的话题：“月城现在用来净化水源，清除怪物的肉中的毒素的，都是由‘愚者’先生提供的蘑菇来做到的吧？”

“……是的。”

“那些蘑菇在东大陆是无法培育的，只能由‘愚者’先生送进来。”

克莱恩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奇怪了，但结合话语内容，听起来还是像在兴师问罪：“‘愚者’先生是想要为你们提供更好的环境，外界有充足的安全的食物可以食用，不需要这些蘑菇……如果那一部分人民依旧要留在这里，是希望‘愚者’先生继续送来蘑菇，维持他们的生活吗？”

大祭司的冷汗都快要下来了。

想要留在东大陆的人本来就不多，人们现在更信任来自这片大陆之外的新神“愚者”，也愿意跟随这位神灵的脚步去往更大更美好的世界里。再说了，如果没有“愚者”提供的那些神奇的蘑菇，这些人就要继续食用怪物的肉，毒素再次积累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消亡。

克莱恩没有说话，他当然有自己的私心。

虽然继续给想要留在神弃之地的人们送一些蘑菇不是难事，但他也希望这些从未见过真正的世界的人们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除此之外，他的私心便是希望这些人都能成为“愚者”的信徒。

尽管他已经意识到战胜和取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还是不愿意就这么引颈待戮。

“我会，再去劝劝他们。”

大祭司叹息，接着，他问出自己最想要知道的一个问题：“尊贵的神使，请问，既然如今太阳已经升起，是不是证明……我等信仰的主，伟大的太阳神，也在外面的世界？”

“是，也不是。”

克莱恩觉得向他们解释“远古太阳神”，“真实造物主”，“上帝”的一系列演变关系也有些复杂，于是改用一种神棍的口吻简要地介绍了一下：

“王们背叛了那位存在，鲜血、愤怒、污秽和阴影开始流淌于这片大地，巨大的灾难因此开启。”

尼姆的瞳孔略有放大，似乎要吸纳更多的光以看清楚眼前的世界。

他艰难地，竭力压制着什么地开口问道：

“您的意思是，主因此，因此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