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曳，大晚上不睡觉出来散步，居然也能散到这种偏僻地方来，你很能耐啊。”

“我想……漂亮……”

“嗯？”

“我想漂亮狗狗，它往这边跑，我跟它来的。”

此起彼伏的狗叫声适时响起。

小笨蛋说过，他的哥哥养了很多很多狗，每一条都比他还要高大。他带着自己偷偷在窗边看过，小笨蛋没有说错。

黎家养着很多大型犬烈型犬。

“呵，平时也没见你说哪条狗漂亮。”

“哥哥……”

黎曳并不能像大人一样兜住自己的情绪，不久后小声啜泣了起来。

“为什么哭？”黎洛舟冷静地问。

“我不知道……哥哥，我的这里闷闷的疼疼的，像是有好大一团棉花塞住了……”

“心疼江家那条狗？”黎洛舟嗤笑，“还没我膝盖高，居然有心痛的感觉。”

“哥哥我不懂……”

“你懂才怪了，笨蛋黎曳。”

“黎曳不是笨蛋……哥哥告诉我，我为什么心疼疼……”

“因为你蠢。”

黎曳似乎更难过了，连哭声都带了几分压抑。

“弟弟。”黎洛舟并没有安慰他，只是语气如常地说，“人形的东西不一定是人，关在狗笼子里的东西一定是狗。”

黎曳的哭声小了点，他在认真聆听黎洛舟的话。

“你不是很怕狗吗？漂亮狗也是狗，懂不懂？而且，有的狗是会吃人的。如果阿大想要吃掉你，你怕不怕？”有条杜宾应和了一声。

“……怕。”黎曳的声音弱弱的。

黎曳告诉过江楚惟，他更小的时候被黎洛舟的狗咬过，从此就有点怕狗这种生物。

“……可是阿大很听哥哥的话，它不会吃掉我的。”黎曳小声辩驳。

“那是因为我是阿大的主人，他听我的话。弟弟，有些野狗是狼伪装成的，你没办法驯服他，更没办法当他的主人。他只会吞掉你，骨头渣都不剩的那种。”

“如果我爱他呢，小仙子说，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狗狗愿意让我当他的主人。”黎曳天真地说。

“童话都是骗人的。”黎洛舟说，“所以你想养一条狗吗？你不是和我说过，永远都不想养狗的吗？”

“我不想养狗。”黎曳回答，他被黎洛舟绕晕了，他不知道漂亮的狗，吃人的狗，和野狗究竟有什么关系。

“我听不懂。”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哥哥一直说狗狗。

他来这本来是想偷偷看漂亮哥哥的。

哥哥说过不许提漂亮哥哥，不然就把他扔到垃圾桶里去，他刚才差一点提了，哥哥应该没有发现吧……

好想漂亮哥哥啊……

“听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要记得不要再捡野狗回家就行，我可再也不想看到你和垃圾睡一起。”

“……我没有捡过狗狗。”黎曳说。

“好，以后也不要捡。”黎洛舟说，“太晚了，该回去睡觉了，你的眼泪把我的脖子都弄湿了。”

“哥哥……”黎曳还想说些什么，被再度响起的狗叫声尽数掩盖。

江楚惟听不见黎曳的声音了。

空荡荡的花园重归冷寂。

江楚惟想起了他的妈妈，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他是个太聪明的小孩，即便没有人教导，他也能利用各种信息，来知道他想知道的所有。

比如他的妈妈当年喜欢上江父，只是因为江父在一场酒会上为她解了一场难堪的局。

比如他的妈妈后来知道了酒会一切是早有预谋，为的就是让江父英雄救美，以顺理成章和她在一起。楚茵茵不介意，她不介意把自己当做可以图谋的商品，甚至甘愿满足江父真正的意图——为他生一个孩子。

比如他的妈妈能为了江父做任何事情，以尊严、名誉、身体、健康，灵魂为代价，都无所谓。

比如他的妈妈在发现江父始终和其他omega保持着情人关系的时候，试图杀掉那些情人，并和江父一起死亡。

比如他的妈妈真的差点勒死了江父。

比如他的妈妈真的很爱江父，爱到爱屋及乌，为刚出生的他秘密留下了一笔巨额的金钱。

她的遗书上写：江楚惟，是我给你取的名字。你长得很像他，也有一点像我……我好像有一点爱你……

更多关于楚茵茵的事情被埋葬了时间中，只剩下叵测的流言和恶意的嘲讽。

遇到黎曳后，江楚惟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某些固有的想法一瞬推翻，更多从未出现过的想法一瞬呈现。

他想，或许他的妈妈不是爱屋及乌，她是真的爱他。

她自己说的，她有一点爱他。

遗传真是种奇妙的东西。

他无师自通般懂了妈妈的疯狂。

他想，大概黎洛舟和他是一种人，所以一见到他就露出了某种极强的厌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