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又被关上了。

柏钧将书从脸上拿下来。

他已经十几天没有见季珵了。

本来按理说，就算被撞破了撒谎的现场，那也没有什么。他大可以编个理由，跟季珵说自己男朋友酗酒还强迫他什么的，这倒也不是完全虚构。柏钧的理智非常清楚他现在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将这个谎做的更圆，然而一些搞不清楚的情绪却徘徊在他的心头，让他不想去面对季珵冷漠厌恶的眼神。

……也许自己只是寂寞了，应该趁现在没人管他，找个新的情人才对。

明晚就去酒吧好了，柏钧想。

五点的时候，柏璇打电话过来，抱歉地说临时抢到了一个很难抢的讲座，让柏钧晚一点再去接她。柏钧随便吃了点水果当作晚餐，等到他出门的时候，发现下了一天的雪已经停了。阴云散去，在漆黑的夜幕中挂出来了一盏月亮。

因为寒冷没什么人出来，路上行人稀少。大学城建在老城区，柏钧照例找了个地方停车。路边的苍蝇馆子里有一些出来吃饭的大学生，人数也比平日里他来的时候少了许多。离跟柏璇约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柏钧在车里坐了一会，决定还是下来走到学校里的礼堂外去接柏璇。

自己只是想要参观下雪景下的大学校园，柏钧对自己说，在车里坐着也是坐着。

去那个校区最近的路需要横穿一条巷子，只在路口处有一盏昏暗的路灯，再往里走便是昏暗的一片。雪地路滑，柏钧走得很慢，眼见着前方已经有了微弱的亮光，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黑，剧痛乍然间在后脑勺炸开，他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一片亮光反射过来，柏钧本能地往后躲闪，直到右肩传来一阵冰凉的头皮发麻地疼痛，他才意识到那是一把匕首。

柏钧强忍着疼痛迅速站了起来，在对面的人又一次拿着刀袭来的时候迅速偏头躲过。然后用没有中刀的那边的胳膊肘猛地撞上袭击者的脖子，男人发出一声惨叫。柏钧趁他站不稳迅速地补了一脚，那个男人倒下去的时候柏钧迅速捡起来他的匕首。刚才那股本能激出来的劲过来之后，眼前一片片发黑，柏钧感觉自己的手都拿不稳匕首，他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被巨大的眩晕感击倒在了地上。

对面黑色的人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柏钧只能看他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失血和疼痛让他动弹不了。他看见那个男人离自己三米——两米——然后又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月光从巷口照了进来，季珵手里拿着一块砖头，动作僵硬，看着倒下去的人，脸上露出的神情像是第一次干坏事的好学生。

他穿着一件说不清是黑色还是深蓝色的羽绒服，皮肤在冷白色的光下呈现出瓷白色的光泽。

“每次见到你都会有坏事发生。”他将手里砸人的砖头扔到一边，声音有种紧绷的冷淡：“你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吗？”

柏钧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抱歉。”他说。

稍微动了下左手臂，肩膀立刻传来钻心的刺痛，柏钧抬起头说：“我休息一下就能自己走到外面去，手机在车上，我可以自己报警的，麻烦你了。”

季珵微微皱起眉头：“我还不至于要让刚刚才挨了一刀的人自己报警的程度。”

“就算他是个人渣也一样。”

他朝柏钧伸出手：“起得来吗？”

柏钧踌躇了一下，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季珵扶着他一步步往外走，他并不说话，但动作很轻，小心地避开了柏钧受伤的地方施力。年轻人身上有股很清爽的味道，像是树又像是雪。柏钧冷静地在脑海里分析今晚上这一场遭难是意外还是被安排好的，数到他的第三个仇家的时候，他又想，这是他们在咖啡店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不管怎么样，这种气氛之下，按照他的性格，应该说些俏皮话才对。

肩膀上的伤口应该捅得不深，在低温之下已经止血。但是心脏跳动的速度却越来越快，随着身边人体温贴近而不断加速。雪地反射着银白色的月光，整个世界都笼在一片寒冷的朦胧中。应该抓住机会对他解释之前的事，柏钧想，或者抓住机会让他陪自己去医院——只要说自己联系不上柏璇，再顺势说一下痛到动不了，身边这个年轻人就一定会答应的。

然而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或许是因为雪夜的寒冷冻住了他那条巧舌如簧的舌头，一直到他被季珵半搂半抱地掺扶着走出那条长长的巷子，柏钧被这天晚上无处不在的月光所困，到最后也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