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夜(57)

作者:时从今 阅读记录

“那倒不是,您在国外三年没回来了,先生和夫人都担心你呢。”

“瞎担心什么,我又不会跑了。”魏铖朝勾着嘴角一笑,很甜,擅长一套刀子嘴豆腐心:“不是去叫别人爸妈,就去看个朋友。”

话一完,魏铖朝的眉眼就一沉,把手机还给司机,喃喃:“奇怪了,这人还关机,忙着修仙呢。”

第三十三章

赵二差一点点,就成了神仙。

他在浓烟里咳醒过来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深不见底的沟壑,火势灼人,滔滔映红了南面郊区的半边天。

死亡接近,连他最硬的骨头都折断成了满地残节。

他想站起来,但全身都吓软了。

火从头顶,从背后,从脚底探到血脉深处,弥漫的柴油味和浓烟营造出适合升仙的氛围,脑子里还有声音在和他说,八月席位空缺尚多,十二点前买票八八折。

他硬生生怕得笑起来,盲人一样不清醒地到处摸。

虽然这人间多破烂,但他暂时还不想离开。

他要出去。

他是要出去的。

一声又一声的咳嗽穿透逐渐模糊的头脑,赵二在地上爬,挪了十公分,摸到一件烧得辨不清模样的外套。

机械茫然环顾一圈,赵二才反应过来绑他的怪人全无踪迹,而自己并不在燎燎火势的中心,而是被靠在靠近门边墙角——尚有一块干净的空气。

来不及梳理前因后果分毫,头顶砸来一块木头,赵二本能地躲过,正抖着肩膀喘气,第二块就来了。

第二块木头砸下来的前一秒,赵二看到了赵牧的脸。

很奇怪,赵牧的眉眼被火光照出一片奇异的墨绿,像河流,像森林,蜿蜒,直抵人心。

眼前晃动的墨绿火光错落、绻绻缠绕着稀薄的空气,迷迷糊糊间,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还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那个女人在喊:“阿烈!”

声嘶力竭。

阿烈是谁?

赵二想,他一定就是在做梦,面前扭曲的火与光,是吃了迷幻药后吞噬他想象力的证据。

他把眼睛闭紧一点,梦就能醒过来了。

“哥哥。”

四周飘来荡去的都是白茫茫的软雾,充盈着黑夜。

赵二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禁锢在渔网状的凉风中。

五步外的赵牧,满眼惊惧。

“小二,小二,你下来。”赵牧的语气轻缓而沉重,很焦急,翻来覆去只是那句:“你下来,听话,下来,你下来。”

“下来?”

赵二呆滞地重复,一低头,借着半透明的月光,看见自己站在高悬的大楼围墙边沿。

城市一片凛冽的暗,拨开大雾,可以数天上的星子,有一颗两颗,三颗,被数到的,就会落在他的自然卷上。

再顺着颈子滚到后背,烫着他的皮肤,一寸又一寸,让他忍不住沿着围墙蹦蹦跳跳,赤着脚,不知恐惧为何物。

风大了一点,又大了一点,能把他单薄的身子掀翻。

旁边的人早已经吓白了脸,伸出的手五指僵硬悬在空中,连颤抖都颤抖不了。

赵二看得嘻嘻一笑,缩了缩脖子:“哥哥,你知不知道,书上说从人间往下三步的地方,就是地狱的十七层了。”赵二蹲下来抱着膝盖,歪头测量身侧的距离,声音清亮好听,“听说以前的人,都是这么去地下的。我数数,这里有,一,二——刚好有三步。”

“不要!”

赵牧想喊出来,却失了声。

眼睁睁看着赵二身子一轻,跳进了风里。

手指猛地收紧,赵牧喘着粗气,惊慌抬头,割人的夜风刷地散尽,眼前的一切都很宁静——融融阳光,病房的白墙,细微的点滴潺潺有声,绵长滴答。

刚进病房的护士被他猛然的痉挛吓了一跳,也不敢轻易靠近这个熬了两天两夜红了眼睛的男人。

他胡子拉碴,像从噩梦里醒来,忍住疲惫,目光迟钝地凋落了几圈,空着眼睛乱看,好半天才对上焦,问:“我太太呢!”

“赵先生,赵太太不是在您手上吗?”

护士奇怪地看着的男人,一低头,才看见赵二闭着眼睛乖静地躺在病床上。

他还没有死,他还活着,还活着,白/皙的手腕被自己抓得起了红印......

赵牧心里一慌,忙不迭给他吹,一边吹,心上翻腾起鱼鳞一样龟裂的干涸。

“赵——”旁边的护士一转头,被吓了一跳,像白日里见了鬼: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哭了。

赵嘉柏听着这话,手里抱着一叠画册,立在门边,愣住了。

沉睡的人在苦苦挣扎中感觉手上一烫,灵魂仿佛被注入了一盏灯,透过无边的夜色,看着自己的肉身终于把头从泥泞里拔了出来,头发根根裹着淋漓的泥浆,滴在雪白的池塘边沿上,滚烫,含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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