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总跟着我(17)

作者:十六春令 阅读记录

这样的人突然就不在了,文静雅觉得茫然。

她喝两杯酒就脸红,喝了酒迷迷糊糊的,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灯泡坏了,文静雅习惯性地喊’安诠德’,喊了两声安浔搬着椅子过来,她愣了愣又笑笑说还是我来,踩着椅子开最顶上的橱子门拿备用灯泡。

文静雅摸索着顺利换完灯泡,她朝着安浔得意洋洋地笑,问他你妈妈我是不是很厉害,安浔点头。

那天晚上,安浔起来上厕所,卫生间黑漆漆的没开灯,安浔走到门口模模糊糊听到有动静,隐约看见他妈蹲在洗手池前头呜咽。

他僵硬站在原地,听见文静雅不成句子地在小声念叨,恨恨地重复。

’安诠德,灯泡坏了……’

’安诠德,你出来给我换灯泡……’

文静雅笑得没以前多,安浔小时候从没觉得他妈是一个坚强的人,但他现在认为文静雅是世界上最坚韧的人。

她刷着短视频哈哈大笑,看着动作电影兴奋拍桌,从不跟安浔分享她的焦虑和崩溃的瞬间,给安浔提到的同事都好的不像个活人。

文静雅只给安浔展现快乐的那一面,她以为自己伪装的特别完美,安浔也从不拆穿。

他不给文静雅许诺,不说妈你可以永远依靠我。

没人能许诺永远,安浔把他给文静雅的永远视作每一个’今天’。

“砰——”

焦香卷着热浪扑面而来。

安浔提着一大袋子爆米花回家。

今天文静雅回来的晚,安浔做了两道菜,扣了个盘子在上头,等文静雅回来一起吃。

作业他在学校就做完了。

接下来一阵子他会比较忙,这会儿有功夫,安浔顺手把姜都去了皮,切成片备用。又洗干净并切了两棵葱,切成大小相同的葱段。最后用干净的塑料袋子装好系口,放进冷藏里。

时间还早,他又剥了六头蒜,够文静雅炒菜用好久了。

等明天开始在烧烤店上班,他就没法回家跟文静雅一起吃晚饭了。

周末他白天外送,晚上做家教,回来也很晚了。

安浔一直都知道,文静雅喜欢热闹,一个人会孤单,怕寂寞。

他打开冰箱,文静雅很久没喝过玻璃瓶的啤酒了,为了省钱,除了便宜的扎啤,就只喝那种一瓶两三升的塑料桶装啤。

安浔把写好的便签条贴在胖乎乎的塑料桶上。

[妈,一天最多喝两杯,我回来会检查。:-)]

他挨个认真把便签条贴满出租房的各个角落。

角落里的全身镜。

[妈,别再照镜子了,快迟到啦。魔镜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餐桌上文静雅常坐的位置一角。

[妈,注意荤素搭配,超市周二五花肉有活动。]

卫生间的橱柜门。

[妈,牙膏快用完了,新的在第二层的左手边。]

把最后一张便签条贴完,安浔仔仔细细环顾了一圈,确认这间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有他的存在感,满意地点了点头。

快十点钟,安浔才听见楼梯间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他先一步给文静雅开了门。

光顺着打开的门洒在漆黑的楼梯间,驱散了黑暗。

“回来了妈,吃饭。”

文静雅呼哧呼哧地上完最后三个台阶,抬起头朝安浔咧嘴笑起来。

“好咧儿子,我快饿死了,今天加班我跟你说……”

文静雅换个衣服的功夫,安浔把两道菜热好,端了出来。

两人熟练地拖出小马扎落座,安浔跟文静雅说他明天开始到烧烤店上班,还是两点结束,会回来比较晚,让她先睡觉。

“别熬夜。少刷短视频,少追剧。”安浔谨慎地盯着他妈,跟防贼一样。

文静雅装傻:“啊哈哈,我又不是小孩儿。”

安浔表情淡淡,文静雅莫名心虚,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咳了一声,不情不愿保证:“啧,知道啦。”

安浔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会检查你的屏幕使用时间。你眼睛又不好,少看手机。”

文静雅低头扒饭,嘟嘟囔囔:“哦哟知道了,你个小老头。”

吃完饭,安浔照常摞起碗筷去厨房刷。

文静雅坐在小马扎上没动,她环顾了一圈,到处跟被“抄家”了一样贴着醒目的明黄色小纸条。

她垂下眼,边看边无声默念,看着看着不自知地笑。

乖儿子就是关心她,还知道特意提一句“五花肉”,记得纯瘦的肉她不爱吃。

文静雅不打算告诉安浔,一直以来她两眼放光地强调“纯瘦的肉太干,带点肥的才是极品”,其实是骗他的。

她捏了捏自己不存在的小肚子,托着下巴弯起眼睛。

哎,这傻小子。

聪明一世,糊涂也一世。

倒没什么不好。

人活一辈子,稀里糊涂大半生,最后总结出来的,也就是一句“难得糊涂”。

太聪明,记性太好,总有一天要难过的。

第12章

安浔坐公交上学,最晚五点五十就得出家门。

闫贺安这个时候一般还在做梦。

闫贺安住的也远,浦臣公寓离二中四十分钟车程。

他从小到大都是起床困难户,被闹钟吵醒会血压飙升,想跟世界同归于尽。清楚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闫贺安为了不迟到订了十个闹钟,平均两分钟响一次,响完最后一个再起。

在家里住的时候有司机接送,独自搬来临城之后倒是自由了,但他自制力太差,昨晚上跟路知熬夜打游戏,以至于睡过了十分钟。

网约车大清早数量少,他勉强踩着迟到的线,堪堪在预备铃响起前到校。

没能来得及给同桌带早餐。

闫贺安懒得浪费生命应付齐志明,他看准齐志明视线死角,自然地混入人流进了校门。

他四处望想找昨天看见的那只猫,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怪遗憾的,不知道躲哪儿了。

闫贺安晃悠进教室,跟对得上名字的同学自来熟地打招呼:“哟,早啊。”

他眼神落在角落靠窗那个撑着头做题的侧影上,嘴角上扬。

听见他的声音,韩宇南回头朝他咧嘴:“今天来挺晚啊。”

“打游戏睡晚了。”闫贺安把书包随手往桌子底下一扔,四仰八叉地往椅子上一瘫,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他偏头,三好学生安浔正安安稳稳地做题,落笔如飞。

学习委员冯荏照常来收作业,他象征性地问了闫贺安一句,没想到闫贺安还真提溜起书包,拉开拉链直接一股脑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课桌上瞬间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有几支笔滚到了安浔的手边,安浔笔尖一停,忍了忍又继续写。

“喏。”

闫贺安随手扒拉了两下,从里面翻出两张皱巴巴的卷子,一个封皮压折了的作业本,递给冯荏:“拿走吧。”

冯荏低头确认了下:“就一科?”

“两科。”闫贺安伸出食指摆了摆,一本正经地纠正,“语文必须得做,不然大尧又得找我念个没完。英语简单,我顺手也给做了。”

英语简单?

安浔笔下不停,脑海中浮现出闫贺安那叨叨个没完的削铅笔机,和他翻译给韩宇南听的译制腔气泡音。

是,他英语应该确实强点儿,比论述题也写“C”的语文强。

冯荏嫌弃地从作业本里抽出那张对折的英语周报,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所以其他的都没写?”

闫贺安眼看着他翻开笔记本就要记名字,服了:“哥们儿,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言之凿凿,说的特肯定:“其他科老师没大尧这么负责任,也没那么难对付,只要语文作业交了,剩下的老师压根不管。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别跟大尧说,他上哪儿知道去?”

冯荏淡定地一指安浔:“还有安浔也知。”

闫贺安瞥了毫无反应的安浔一眼,自信满满:“你放心,我同桌不管,他没那么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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