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总跟着我(32)

作者:十六春令 阅读记录

他边跑边笑,刘海被风吹得乱糟糟,校服领口掀起,闫贺安无所谓地抓住掉下来的书包带,把包在半空中用力晃悠了两圈。

那种莫名其妙就很开心的笑容,以前安浔从不理解,只觉得他们幼稚。

而现在,安浔看着笑容灿烂的闫贺安,不知不觉地跟着卷起嘴角。

闫贺安的快乐不复杂。

他这一刻大概什么也没想,只是成功甩掉追着他们的人,在操场上无意义的大步奔跑,就可以让他快乐。

于是安浔也不由得生出些无法解读的雀跃。

他还没长大,就已经被数不清的贷款数字和生活的压力带的复杂。

而闫贺安让他突然意识到,青春本该是缺根筋的无厘头,不必说反话,想笑就笑。

这本该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这样的简单纯粹,浪费了就不会再重回。

阴天过后仍然可以期盼晴空万里,但十七岁不可复制,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

“呼,呼……”闫贺安松开他,把书包往地上随手一扔,背靠在树干上看着他大口喘气。

安浔弯腰,手撑着膝盖抬头,问闫贺安:“他没追来吗?”

闫贺安歪过头确认了两秒,咧嘴笑:“没,早没影了。”

两人头发都被风吹得炸起来,平日里被刘海遮住的眉目完整地露出,反倒更清爽了些。

闫贺安就地往塑胶跑道上一坐,盘着腿往后仰,胳膊撑着地面仰头看天空。

他干什么事儿都大惊小怪的,唏嘘感叹:“哇,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安浔也在地上坐下来,跟着看过去,对上刺目的阳光下意识用手去挡了挡。

闫贺安话特别多,安浔不说话也不会冷场,兀自碎碎念自问自答:“我说安浔,这天有点儿太晴了,我都睁不开眼了。”

“安浔,我跑完渴死了,想喝水,小卖部开门吗?”

“哦不对,这上课呢,去小卖部属于自投罗网。”

“……”

“喂,要不再翻出去买瓶饮料吧,喝完再翻回来。”

“你说渣渣齐会不会真的挨个教室去问啊。”

“算了无所谓哈哈哈哈哈。”

“啊啊,我刚是不跑得贼快,是不是帅爆了,我应该去练田径,早生几年博尔特喊我当大哥。”

“……”

安浔安静听着闫贺安念叨,闭着眼睛晒太阳,洒在脸上的阳光暖洋洋的,很舒服。

“喂,安浔。”

他听见闫贺安在叫他,闭着眼应了一声。

“……嗯?”

闫贺安带着新奇的声音响起:“你笑了诶。”

安浔抬手摸了摸嘴角。

“哦。”他听见自己回答:“那又怎样?”

“不怎样。”闫贺安也闭上眼睛,学着安浔的样子晒太阳。

他随口道:“你笑起来比不笑好看。”

闫贺安没说后半句,所以多笑一笑。

安浔往后倒,枕着胳膊躺在塑胶跑道上:“哦。”

闫贺安睁开一只眼,张开胳膊也干脆地轻轻摔在地面上,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偏头看着安浔:“没看出来,你脸皮怪厚的。”

安浔懒懒的:“嗯,你现在知道了。”

“……”

两个人并排躺着,地面被阳光晒得温暖,经由初秋的风中和,不到煎鸡蛋的发烫程度,有一种开着空调用电热毯的舒适惬意感。

微风拂过,闫贺安没再开口说话,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或许这个下午对很多人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寻常剪影。

乏善可陈,再回忆起来空空如也,同过去的每一个下午一样平平无奇,就这么过去了。

但对于安浔和闫贺安来说,这个下午是在人生河流里,值得抛锚停留的港口。

最简单最寻常的日子,回过头去看,反而是闪着光的、最好的时光。

只是往往这些美好因为简单而显得太过寻常,于是就像轻飘飘的沙子一样,就这么不知不觉地从指缝中溜走,等反应过来满当当的手中已空无一物时,才茫然抓着空荡荡的回忆,后悔没有好好珍惜。

冬天跺着脚呵出来的那口气,夏天汗流浃背跑完的八百米,拉链拉到一半装酷的校服外套,一条腿卷起来的裤脚。

这些幼稚的,无聊的,傻乎乎的点点滴滴,组成了模糊又清晰的回忆。

直到下课铃响起,躺在塑胶跑道上的两个人才翻身坐起。

安浔拎着包,看着闫贺安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闫贺安惯性中二装逼地用脚尖勾起书包带,用力像踢球一样往半空中一抛,伸手接住后露出得意且臭屁的笑容,拨了拨头发。

以前安浔会摇头无言以对,现在他只是勾了勾唇角,失笑地叹了口气。

挺好的。

如果闫贺安可以一直这么容易满足,这么容易感到快乐。

闫贺安从后面走过来,一只手臭屁地抄在校服口袋里,一只手勾住安浔的肩膀,嘿嘿笑:“一起走嘛。”

安浔没推开他。

他瞥了闫贺安一眼,“嗯”了一声。

闫贺安本来准备好死缠烂打了,没想到安浔这么平和地应了,反倒微微张口,有点儿傻呆呆的。

他愣了不超过三秒,就热情如火地揽着安浔,轻快蹦跶着往前大步走。

安浔垂眼瞥了下闫贺安揽着他的胳膊,再次觉得闫贺安有点儿像亲近后粘人的萨摩耶。

好骗,傻,容易满足,随时随地搞笑。

但是大只,所以有部分不了解他的人会怕。

安浔想起那天在教室外,无意间听到闫贺安讲的那通电话。

把萨摩耶养大的人,大概不是合格的负责任的父母。但某只被忽略感受长大的耶,比许多被关爱着长大的人,反倒更温暖些。

安浔脑海中划过照片墙上喂流浪狗的照片。

或许正是因为他本人没有被好好关心过,所以路过的狗他都要关心一下。

“……一会儿我们从后门溜进去,第四节自习课大尧应该会来,你想好怎么跟大尧解释没?”闫贺安没听到回应,偏头不满地瞥着安浔,“你又走神了?你怎么天天不好好听我说话。”

安浔随手把他的脑袋推回去:“我哪走神,我听着呢。”

“那你说怎么跟大尧解释,”闫贺安勾着他上台阶,侧身闪过跑着下台阶的同学,“就说我发烧得了,你送我去的医院。”

安浔侧过脸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实话实说。”

“你当然不想了,是我的话,我也不想让人知道我那点儿破事儿。”闫贺安理所当然地摆摆手,扭过头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

于是安浔闭麦了。他压了压自己扬起的那点笑意,平静点头:“那行吧,我送你去的医院,一会儿自由发挥,别穿帮。”

“这话跟你自己说吧,我可是足以冲刺奥斯卡影帝的演技谢谢。”闫贺安习惯性吹牛逼,吹着吹着自己都信了,“等大尧来了,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做即兴发挥的神。”

安浔不反驳:“……你开心就好。”

俩人踩着预备铃从后门进教室。

正是全班各自回座位的时候,最热闹,一有人惊讶“你俩怎么这时候才来”,马上就嗖嗖嗖都扭过头,将视线聚焦在他们身上。

这个世界上最八卦的就是高中生,屁大点事儿都能诞生热切的讨论欲’望,更何况是“同时翘课”这种堪称炸裂新闻的大事件。

“我去你俩怎么还一起来的?”

“啥情况,你们两个今天一天干什么去了?”

“我就说嘛!都没来肯定不是巧合,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快快快从实招来干嘛去了,张尧今天每节课间都来教室逛一圈,你俩死定了哈哈哈哈哈哈!”

问题太多,围上来的同学七嘴八舌的,根本回答不过来。

安浔好不容易突破重围在座位上坐下,闫贺安把包往桌上一扔,相当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氛围,把椅子往后一推,翘着椅子脖子后仰,一脸深沉:“啧,大好时光老在教室里待着多没劲,当然是去享受青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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