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总跟着我(56)

作者:十六春令 阅读记录

闫文理最常皱着眉头对闫贺安说的话就是:’学学你哥,看你哥多听话,多争气……’

他本人从拉踩式夸赞中获得优越感,他不认为这会伤害到别人,因为他一直是既得利益者。

他意识不到这样是不对的。

所以闫文理一直不喜欢闫贺安,认为他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地方,丢他的脸。

直到去年过年。

全家聚餐,爷爷奶奶又开始了。

二伯喝醉了终于爆发,近五十岁的人,声泪俱下地控诉爷爷奶奶太伤人,心里只有大儿子。

夸他不必非贬低另外两个孩子吧?

‘因为大哥,’二伯用力拍着自己的肩膀,’我和三弟一直活在他的阴影里,这辈子都像个陪衬,就是因为你们每天每天都在说这些,我们有多自卑你们知道吗?’

二伯喝醉了脸通红,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语气平静的一字一句道:’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们。’

闫贺安当时去看闫文理的表情,他愣住了。

挺幽默的。

他这么聪明的人。

快活了半个世纪了,他竟然是真的一丁点都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没想过二伯三伯心里积压了这么多年的伤害。

闫贺安想,他会不会明白,他正在以同样的方式打压自己的孩子。

闫文理大概是懂了。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闫贺安能感觉到,他在试着生硬的“补偿”。

表现方式为,给钱,然后生硬的“夸”上两句。

特别幽默,闫贺安想。

夸他两句对闫文理来说可真难,他看上去能把自己给憋死。

仿佛夸闫贺安一句,是在违背他自己的良心。

他一边夸会一边满脸写着强烈的抗拒:闫贺安真的值得夸吗?我为什么要夸他?

闫贺安看笑了。

夸他的时候闫文理心里其实还是不认同。

他的思维方式已经根深蒂固了,改不过来了。

而事实是,闫贺安也不再需要他的补偿了。

他已经就这么长大了。

再后来出了项邵阳那孙子那档事儿,让闫文理丢了大面子,他爸总算是名正言顺的找着了个理由不待见他。

闫贺安看透了也习惯了,压根懒得跟他解释太多,反正他也不信。

从小到大都这样,闫文理刚愎自用惯了,当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某种情况的时候,说再多对他来说都是狡辩。

他突然觉得没意思。

想解释,又觉得没劲。

闫贺安这辈子都在解释,这辈子都在希望他爸他妈能正眼看他一眼。

现实一次次告诉他强扭的瓜不甜。

于是他很无所谓地主动跟爸妈说,他想转学到临城。

临城是随口提的,因为离首都足够远。

慕青萍挽留他,闫贺安既意外又不意外。

相比他爸闫文理压根不掩饰的区别对待,他妈慕青萍还是偶尔会关心一下的。

但这种关心就像软刀子,冷不丁来一下。

她真心认为自己一视同仁,实际上有偏心不自知。

最明显的,大概就是闫贺安有一次听见慕青萍跟同事聊天。

聊他哥闫贺的缺点,聊着聊着就变成优点了。

聊闫贺安的优点,聊着聊着就变成缺点了。

果然,他真来到临城后,慕青萍也就刚搬过来前几天给他打过两次电话,不欢而散后再也没联系过了。

直到今天回复了四个字’中秋快乐’。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快乐的。

“你知道我生日是哪天吗?”闫贺安笑着指指自己,转过头看着安浔。

“四月一日。”

就跟老天在跟他开玩笑一样。

生日在愚人节。

不管寓意是不是有点儿别扭,但是至少很好记吧?

“我爸妈每年都会忘了我生日是哪天。”

“我哥生日是五月十八,哈。”闫贺安讽刺地眯起眼,“这可不是太符合我爸的心意了吗,十八,是要发,发大财。”

“所以我有时候觉得我爸妈太爱我哥了,有时候又怀疑他们是不是只是爱财神。”闫贺安摇头。

两个人半躺在台阶上看天,风吹着挺舒服的。

都是第一次跟人讲这些事,出乎意料的,反倒轻松许多。

就好像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随着这一次坦露,终于化作了灰烬,就这么被吹走,吹向看不见尽头的星空,消失在夜色里。

“期中考试快到了,你知道吧。”安浔枕着胳膊开口。

“无所谓,”闫贺安偷瞥了下安浔,补充了句,“反正国庆节七天假期先来。”

“吊车尾的排名很容易往前走。你这次考试排名要是能进班里前四十……”

安浔偏头看向闫贺安:“你有什么想要的?”

闫贺安没立刻回答,他思考了一下。

然后他视线下移,落在两人都没有松开仍牵着的手上。

“唔。”闫贺安笑眯眯,“明年陪我过生日吧。”

那样从九月十七号的今天开始,一直到来年四月一日,大概都能每天怀着期待度过。

第36章

认识安浔之前, 闫贺安的生活也挺丰富多彩的,但是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至于现在,好几次路知跟他打电话, 他跟路知说“爸爸正学习呢勿扰”, 路知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只有闫贺安知道自己心情好得很,从未这么好过。

妈的, 没想过有一天他闫贺安也能真情实感的说一句:学习使我快乐。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这就好像他妹闫思宁喜欢冰雪奇缘, 迪士尼出了个动画片是由艾莎当数学老师给她上课, 她说不定能乐意一天到晚都美滋滋学个没完。

闫贺安现在都觉着自己有点上头了。

“安浔,我这做得对吗?”他接完一道几何,把卷子推给安浔看。

“我看看。”

安浔看题的时候, 闫贺安就默不作声撑着脑袋看他。

余光知道闫贺安在看他,安浔头也不抬地看着题目,随口道:“看我干嘛。这么闲不如多做两道题。”

“我就看。”闫贺安理直气壮,催促他专心看题, “别管。”

安浔好笑地瞥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晚餐是闫贺安做的, 他在安浔的指导下, 已经可以做清蒸鲈鱼这种能上餐厅菜单的菜了。

真正学了之后才知道, 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难。

人生也就同样是那么回事儿。

有时候习惯挺可怕的, 也挺美好。

自然而然的, 人就有所变化。

闫贺安习惯了定点学习, 有时候做题入神了, 一抬头发现三个小时跟一秒钟一样, 就那么过去了。

渐渐地,安浔没主动让他学习的时候, 他闲得慌也不打游戏了,心想着没意思,有那功夫不如多做两道题。

多做两道题,就能多考好几分,这好几分有可能又提前好几个排名,那样安浔肯定会挺高兴的。

闫贺安喜欢看安浔开心的样子。

他很少笑得特别外放,像路知或者韩宇南那种笑得牙龈都外露的情况没发生过。

他笑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会透着光。

嘴角翘起来的弧度不多不少,浅浅的,淡淡的。

但是独一无二,谁都替代不了。

或许笑容这种东西,本身就没那么平凡。

就好像每天都可以见到的夕阳,依然会在某个时刻击中你的心脏。

疲惫的冷风穿过灵魂,可是见到了想见的人,那一瞬间胸腔里不自觉泛起的温暖难以描摹,能医治所有千疮百孔的心。

“我有那么好看吗。”安浔说完把卷子放回闫贺安跟前,屈指在上头敲了敲,“这题对了,不错。”

闫贺安“噢”了一声,把那个“有”字咽了回去。

除了上课,他们也做了好多别的事。

就像商量好的那样,他们隔一天做点学习以外的事儿,有时候是爬山,有时候是看电影,做什么都有趣,做什么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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