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死法(19)

作者:小吉安 阅读记录

“不是,”匡宁大受惊吓,“这考试还能再随便点吗?!您就看我卷子了啊?”

“那不然呢!”杨老师一副你得感恩戴德的表情,“还有,你是不是有个叫叶子华的同班同学?明晚的生物小班考他不用去了,现在去余老师办公室,好像是交代批改小班试卷的事。”

得。

这考试究竟是在考什么?

刚还热闹的楼梯口安静下来,不到半分钟,叶子华和匡宁就不见了。明扬和沈家骏面面相觑,竟不约而同地苦笑出声。

脑门上还悬着匡宁挨骂的背景音。

“啧,你对补角怎么如此排斥?”杨老师根本不急,缓慢而坚定地持续输出,“非要在不规则图形里构造相似三角是图什么?你跟相似签了对赌协议?”

“还有这道,你还能再懒一点吗?仗着熟人改卷连过程都不想写?”

“昨晚上的自习还迟到,我听言老师说你去喝酒了?”

“你这样子要不还是早恋吧,我看你早恋的时候听话得多。”

这背景音极煞风景,当老师的还在背景音里劝学生违纪。沈家骏本来想走,听到最后一句简直脑子一抽。

他是真想违纪了。后半段还有半节晚自习,他对明扬笑了笑说:“我去楼上休息,你回教室吧。”

“噢……”

明扬点点头,指了指上楼的台阶说:“带我一个?”

第15章 考核

沈家骏想把昨晚的自己杀掉。

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暗恋的,但他深知这段关系绝不能开始。如果有扼杀冲动的方法,他打心眼里想讨教一二。

真不该吃那一半油条。

真不该上去做了另一半物理题。

真不该换掉那瓶酒。

真不该因心痒难耐去撩额发。

千不该万不该。

连任何补救措施都没有。

这会儿功夫,没人想在每层楼都有镜子的地方待,整个五楼黑一大片。沈家骏本想换个教室——他不确定原先那间烟味散掉没,万一黏在教室不走呢?谁知一间一间试过去,当真只有自己误闯的那间能开门。

哪哪儿都在编排我。

沈家骏认命地打开灯,用尽全身力气大吸大呼,没闻到烟味才松了口气。他第一次如此感恩自己抽烟时的好习惯,烟灰包在纸里扔了,窗户也打开一扇通风。

唯一没素质的一次,就是在操场的颁奖台下藏了三根抽完的尸体,因情况特殊完全找不到机会掏出来。

“想什么呢?”明扬坐在桌子上说,“看你开考前也在发呆。”

沈家骏心想我真说了你还敢来上学吗。

他浑身酸得难受,估计是得了明扬过敏综合征,想缓解只能再抽一根金华子:“你介意我抽烟吗?”

“你今天抽过吗?”

就在开考前。

沈家骏说:“没有。”

“那你抽吧。”

这一个问句明明很简单,却把沈家骏对明扬的礼貌变成了明扬对沈家骏的关心。

小个子抬眼,难得眼睛里出现了不加掩饰的挫败。

论说话,他确实处处不如明扬。

他俩其实没什么共同话题,原因很简单,刚认识,且教室座位一个最前一个最后,完全活在理实班的两种生态之中。

高中生嘛,隔六个小组都能算异地。

沈家骏有点局促,只好匆忙地低下头点烟。明扬看着学校外的一块钱打火机,突然没心没肺地来了一句:“昨晚上谢谢你。”

“谢什么?”沈家骏皱眉,“别搞这么突然,是哪个行为让你觉得谢了?”

他希望明扬谢的是百味馆里偷换的那瓶酒,而不是厕所中因冲动递给对方的纸,明扬叹口气,说了个沈家骏绝对没想到的答案:“我谢谢你打来的电话。”

乍一听很像吐槽,控诉极有可能已经发生的手机没收事件。

沈家骏习惯了和寝室里的腿毛妃嫔满嘴跑火车,一时间都没懂这到底是谢还是骂。他在迷茫中徘徊了一阵,直到烟都浪费了几毫米才等到明扬痴呆似地补充道:“我是真的在谢你,我怕打雷。”

又是一个完全没料到的答案。

沈家骏诧异地看向明扬,实在没想到这么大个人类肉体敢坦然说出“怕雷”两个字。

这种害怕其实不应该分性别,因为很多人对大声量都感到害怕。但出于一些社会规则,很少有男生会对不熟悉的人说自己怕这怕那。

像样的解释是明扬的确毫无顾忌从不伪装,不像样的解释是自己在明扬面前不算“不熟悉的人”。

如果是后者,沈家骏难以想象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你点了烟不抽?”明扬问。

“……我在想今晚还打不打雷。”沈家骏答。

两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又极具默契地迅速撇开。

明扬心慌地想,性吸引力不会是相互的吧?

“你高一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沉默?”

他问了个和“我怕打雷”同样私密的问题,且用词考究,没有使用“不合群”这类略显贬义的词汇。

沈家骏再次感叹道,这逼朋友众多真不是没有道理。

抽烟其实算一个讲究活,每个烟民得根据自己的耐受力调整吸烟方法。沈家骏为了一次能多抽几根,通常三口浅抽一口深抽,确保烟进肺管的次数少,喉咙不会迅速感到干渴疼痛。

但现在他哪还有力气考虑手里的烟啊。

眼前的明扬还是嘻嘻笑着,眼神却远没有开朗猴子来得自然亲切。

恐怕现在才是真正的小班考核吧。

明扬在考他,考他是否真的能做小班同桌。

如果是刚入校的沈家骏,应该压根没想过人与人之间的聊天能复杂到这种程度。

只是沈家骏已不再是玉米地里的孩子王,而是暗恋明扬一整年的理实班数学课代表。

对方想要什么,潜意识里已经有了确切感知。

我在说“我怕打雷”。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真心诚意。

“你之前不是问,我和匡宁聊什么吗?”沈家骏斟酌着说,“我跟他说自己初中的事。”

明扬没说话,依旧保持着洗耳恭听的真诚。

“我跟你一样,并不是独生子女,”他只好慢吞吞地继续说道,“家里还有个姐姐,关系还不错。小时候为了躲风头,我只能先上农村户口,在乡镇中学读初中。”

“所以?”明扬眨眨眼。

“所以我不擅长跟城里人说话,”沈家骏干脆自暴自弃道,“你们城里人说话弯弯绕绕的,借只笔都能磨蹭好久。我初来乍到,总得研究一下你们的语言艺术吧。”

这真的是大实话,有半字虚假遭天打雷劈。初中的人说话都直,没空搭理对方的小九九。就连难以理解的女生们都很好理解,毕竟校服上已经把自己的性格写完了——比如用油性笔在白色位置上写“一身姐妹大过天”,“闺蜜手牵手,就知有没有”。

字大字小不重要,主要是一定得非主流。

沈家骏觉得非主流能流行起来的最大原因,就是非主流的时候你没觉得自己在非主流。

上高中后,这些认知被推翻,同学们都变得安静内敛起来。就好像初秋的晴天,明明太阳很晒风却是冷的。

因此明扬才显得与众不同。在所有星星中他成了太阳,在所有太阳中他又成了月亮。

他总是人群中被需要的那一个。

“你他妈,”沈家骏说完后没等到个响,不禁有些不高兴道,“咋?我这会儿要开始研究你的语言艺术了?”

“不,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学习这种艺术,”明扬说,“咱俩也别用这种傻逼艺术了。”

他说完开始笑,笑得沈家骏也忍不住笑起来。窗外狂风大作,与昨晚一样的场景开始复现,甚至冥冥中能感知到这栋老教学楼的害怕与颤抖。

到了你表现的时候了,沈家骏恶劣地想,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害怕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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