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死法(26)

作者:小吉安 阅读记录

“要,”康文也不跟青梅竹马的老弟客气,“包也帮我管一下,我约完会到你房间来拿。”

这人走到一半鬼鬼祟祟地退回来小声补充:“千万,万千,一百个千万!”

沈家骏很懂地行了个礼:“不要让我姐知道!”

两人笑眯眯互看一眼,愉快地击掌解散。

沈家骏不喜欢楼下邻居家那个妈,一天到晚“学习”两个字不离嘴,好像考不上好大学人就不用做了。康文的哥哥成器了还不行,一天到晚逼着康文学这学那,好像当弟弟的考不过哥哥,弟弟这人也不用做了。

他正掏钥匙,一张笑眯眯的美女脸从门后窜出来:“哟——”

“噫!”沈家骏一阵磕碜,“你干嘛!”

“等我的好弟弟回家呢,”沈佳欢简直是鬼上身地春风拂面,“我实在想找个人吐槽这几天追逐爱情的成果!”

“你非得在楼道里说?”沈家骏赶紧关门,“我说你能不能治理一下自己泄洪的嗓门?大爷的,吐我一脸口水。”

“你讨打?”

“没,”沈佳欢使出被动技能“血脉压制”,沈家骏硬刚失败决定认怂,“您继续。”

“你们男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沈佳欢按习惯给弟弟接了一杯水,随后对全体雄性无差别攻击道:“长得帅了不起?我是美女我骄傲了吗?!”

沈家骏对关键词“我是美女”不予评论,他低头嗯嗯嗯嗯,十分认真地打开电视找“情书”这部电影。

那几年机顶盒刚联网,版权意识十分薄弱,什么老电影老电视剧都能看,包括大洋另一端的高级音乐会也能在家免费听。

“他刚开始对我嘘寒问暖的,搞得我受宠若惊,”沈佳欢随手抓了一把瓜子,“结果你猜怎么着!你!猜!怎!么!着!”

“他养鱼?”沈家骏只好随便猜一个,“您只是草鱼和鲫鱼中还算显眼的红鲤鱼?”

什么菜市场比喻。

“不,不不,”沈佳欢好奇地看了眼电视机中的大雪,“你还看这种电影啊?不是,话题不是这个,他拿我当替身使呢!我听他朋友说,他的初恋也是这样,卯足力气傻逼兮兮追着他跑!”

话音刚落,电视机里出现了和音乐课一模一样的场景。沈家骏在茶几上挑来挑去,分出十分之一的听力等老姐的下文,姐姐却主动关了一半窗帘,坐在他旁边一起看。

两人懒散地靠作一团,沈佳欢指着电影说:“这电影我看过了。”

“那你还看?”沈家骏打开自己买的鸭脖,直接往老姐嘴里塞了一个。他对文艺电影实在没啥欲望,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入戏。

“因为我现在就是天杀的渡边博子啊!”沈佳欢指着电影中的女主角,“这倒霉蛋比我还倒霉!谈了这么久才知道自己的恋爱是因为别人开始的!”

噢,沈家骏想,这部电影的旋转木马中,姐姐找到了她的座位。

“那你对藤井树在医院里睡觉还有印象没?”

沈佳欢一愣:“什么玩意?有这剧情?藤井树不直接在家里昏过去了么?她什么时候在医院里睡觉啊?”

明扬记住的剧情,对常人来说如此微不足道。

沈家骏紧蹙着眉,心里忽然闪过不好的预感。眼前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变换着,终于来到藤井树在医院里睡着的片段。

音乐响起,藤井树追着病床的父亲向前跑,跑到一片自己从未遗忘的白光中。打开门的一瞬间,记忆中的少年忽然出现在了门后。

沈家骏下意识查了这首歌的名字,叫《Frozen Summer》

他越过姐姐的睡颜,抬眼看向窗外。

落单的麻雀只余一道利落的剪影,天边已是绵长的黄昏。

第20章 罩子

沈佳欢是一个很神奇的人,神奇到一生中碰上这样的人都算大开眼界。

出生时,她就围绕在一堆显眼包里。几个沈家哥哥来看她,为妹妹为什么不带把而大吵一架。

再长大些,小仙女决定在百岁宴上感受一次抓周。结果地上铺了本子车子票子华子,她想了想没啥喜欢的,抓着沈家哥哥的导弹模型大流口水。

三岁时,弟弟出生了。

这个弟弟不哭不闹过分安静,和做姐姐的三秒内就能大闹小区形成鲜明对比。他看上去很笨,一双眼睛总能恰到好处地盯着某一个角落,一盯就盯很久。

再长大些,再长大些。

沈佳欢的记忆力出奇好,她甚至怀疑自己就像七老八十的灵魂被迫装进婴幼儿的身体,随着阅历提升一步一步长成正常人类的样子。

没有物欲,没有太多追求,不明白所谓虚荣到底该用在哪个地方才合适。好像出生时就落入命运的怀中,无需为任何事争取,只要给自己留一口活气走到终点就行。

弄不明白的事很少,目前为止只有“家人”的概念弄不明白。

无论活到哪个岁数,无论做出多么违背常理的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

只有那小小的世界一直还在那里。

“欸,啊,哎哟,”沈佳欢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放到哪儿了?”

“睡得香吗大姐,”沈家骏长叹口气,“放完了都。刚老妈打来电话,让咱俩自己解决伙食。”

“……你哭了?”姐姐问。

“……你瞎?”弟弟答。

弟弟的确哭了。

沈佳欢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沈家骏的泪痕,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她的记忆中臭屁精只在爷爷面前哭过,其余时间就像间歇性面瘫,眼角抽个两下表示自己配合气氛。

《情书》有这么感人?

还是说这小子早恋了?

“你想吃什么?”沈佳欢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咱俩去小吃街看下?”

“等等,”沈家骏抽抽鼻子,“我跟康文打个电话。”

“他放学了?”

“……嗯,”男生叹口气,“我看他能不能带点吃的回。”

只有没谈过恋爱的才会瞎了眼地拜托谈恋爱的带饭——拜托,你想饿死你自己?康文接电话时已经站在河边的公园里了,连腾一只手接电话都费劲:“家骏?什么事?”

“哪儿呢?”

“河边公园。”

“……你瞬移?”

可不嘛,康文想。陈与想一出是一出的,刚还说在小吃街吃点什么,转眼又说河边公园的卤菜味道一绝……旅游景点的卤菜哪可能比民众菜市场的卤菜好吃?脑回路压根就不正常。

“那你愉快,”沈家骏扭动着生硬的脖颈,“别把包忘了啊。”

“嗯,”康文也很自觉,“我可能回得晚。”

沈家骏知道康文的“回得晚”也没多晚,他那斯斯文文的家教从不允许小孩八点以后在外乱晃,如果是女性,大概连晚上出门的权利都没有。

越长大越发现,自己和沈佳欢有多么会投胎。

省城的夜色如同一场又一场切割,将繁华和荒凉放进不同的罩子里,笑看人类在其中穿行。南方是很难天黑的,天越黑,灯光越亮,人越疲惫,越是出现在人很多的地方。

这条小吃街没有俊逸胡同口的大,都是老省城人摆的摊,主打一个你爱吃不吃爷不在乎,几乎没有任何赚钱的积极性可言。

“跟你说个事,”沈佳欢等在铁板烧的摊位前,“我打算申请学校的交换项目,以后回家的时间就很少了。”

“嗯,”沈家骏正在挑鱿鱼串,“去哪儿?”

“还在考虑,”两人一起盯着橙色灯光下任人宰割的鱿鱼,说起话来头都不抬,“应该是北欧里挑一个吧。”

“跟你脑子里那点蠢兮兮的浪漫还挺贴啊?”沈家骏笑道。

“你说谁蠢呢?”

“我说人,”沈家骏连忙改口道,“我说人蠢。”

用叶子华的话来说,人蠢,所以人的情爱也很蠢。恋爱这种无法理解的两人游戏,无非是人类用来验证欲望并不肮脏的白痴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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