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番外(18)

作者:认知失常 阅读记录

它呼吸着,里面的星辰便随之旋转,每一分每一秒都为此拉长,我便在极短的一瞬间看到了斗转星移。

我喜欢这双眼睛。

我看着它,便在那片黑夜里看到了我自己。那一块完全照不到光的地方,比夜幕更沉寂的黑暗。

我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于是只能问它:“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它只是盯着我,直到我更贴近一分,才有些慌张地避开,“关于翟清灵的事情——”

“你如果想知道,我可以全部告诉你,只是你得先换个姿势。”

直到我被按在椅子里,然后被灌了一口葛根汤,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之前是趴在周合肩上的。

我看了那双眼睛的主人两眼,硬是没想起来周合究竟长什么模样,只是隐约记得那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那个以周合为名的存在,是完全主宰人类身体的“虫”,和我这个寄居在“虫”的身体的“人”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只要想着那披着人皮的“虫”在追逐着生命,竭尽全力地活下去,就让我感到一阵反胃。

肚子几番闹腾,酸液涌上喉咙,我便直接吐了出来。

“啊。”

那片正在呼吸的黑夜燃烧起来了。

——

晚上我同B小姐去喝了酒。

随行的还有K先生和D小姐。学习委员本是要一起来的,由于班级里看热闹的人实在不少,她就主动留在了学校里,说要帮忙处理这些围观群众,以免又传些流言蜚语,以至于雪上加霜。

这应该算我在离家出走后第一次沾酒这种饮品。我过去是不怎么喜欢这类东西的,一是单纯的不对胃口;二则是母亲总说“男人就应该会喝酒应酬”。事实已经证明了,不论喝什么品种的酒,对我来说口感都不如一瓶汽水,而应酬这种技能也是和酒精毫无关联的。

喝酒不会让我成为圆滑世故、八面玲珑的社交天才,不喝酒也不会让我当不成男人。

只是母亲要讲究这点面子,我便要为之去多学习一些——也不是没有好处,我可以在醉酒的这段时间里去做一些不可能、不应当去做的事情。

它就成了我获得自由的渠道之一。人要得到一些东西就总要失去另外一些东西,如果是为了这短暂的自由,喝点难喝的饮料,给肠胃乃至脑子增加一些负担,我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乐意的。

B小姐也是一个不会喝酒的人。我看她将一杯酒灌进了肚子里,五官因此皱成一团,活生生像是吃了顿刀子,便学她给“舌”也来了一杯。

辛辣的酒液流入口腔,“舌”浸泡在其中,因为高浓度的酒浆不断抽搐着,我竟突然得到了一丝喝酒的乐趣。

K先生坐在B小姐旁边,脸沉得宛如一口黑锅。D小姐也只是低着头,她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这两个人都是开车来的,又遵守规矩,便一人要了一杯绿豆汤,看着我和B小姐聊天。

“你知道吗?我跟阿清是很久的朋友了,”B小姐喝着酒,指着桌子和我比画,“她才那么高一点儿,我和她见面的时候,她才那么高点儿。”

“我们一起上小学,一起读初中,又上同一所高中,选择了一个大学,同样的专业。”

“她小时候不喜欢香菜,我就替她都吃了;她后来讨厌狗,我就把周边的狗的威胁了一顿。再后面她喜欢某家店的蛋糕,我就去磨着糕点师傅求学;她喜欢上了同人,我便学着给她产粮,我们一起去旅游,去漫展,去听歌剧。”

B小姐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阿清小时候胆子可大了,她家里原先重男轻女,她每天学了点东西就去她爷爷奶奶面前念叨。”

“老人能知道什么个理啊?来去也是女孩子脾气大心眼小,不听话不懂事的。”

“她便把那些个人话里的主角换个性别,加在说话的人自己身上,故意膈应他们。……她跑得快,记性好,脑子又灵活,老人们谁能赶得过她呢。”

“她家里那些早被她念叨怕了,老一辈的气得要死,又斗不过她,就只能硬生生地无视她的性别,把她当什么混世魔头转世。”

我是完全没办法想象出B小姐口中那个A小姐的形象的。

过去,我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如她描述那般灿烂的颜色;现在,我也不能想象出那种鲜艳的色彩因为时光失色的情况。我只能瞅两眼K先生和D小姐的表情,模仿着做出既惊讶又遗憾的神态。

B小姐一口酒险些灌到气管去,咳嗽了半天,缓过来时脸上已经有了泪水。

“我跟她十几年的朋友关系,她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一个尾随犯,一个跟踪狂!她过去碰到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来找我,现在碰到了这种涉及工作前途,涉及生命安全的大事居然宁愿告诉外人也不愿意告诉我了。”

“我们什么时候生疏到那种地步?”

“不知道。”我猜想着A小姐变化的原因,直接堵上了B小姐继续抱怨的可能,“不知道,就当作一直这样,或者说从来没变过,这样不好吗?”

D小姐偷偷伸手拧了我一把。

酒精对“虫”的影响比我想象中的要大点,疼痛的传递比以往慢了好几个节拍,等我完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话已经说完了。

“说不定她也是想保护你呢?为了保护你,于是离你更远一点,逼迫自己去接受孤独之类的。”

“可我不应该是能帮她解决问题的朋友吗?”

“大概发现你——”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D小姐直接捂住了我的嘴。

K先生便毫不客气地接过了对话,“阿礼说得对,所以我们要让她重新认识到这件事。”

对桌的B小姐正一脸深仇大恨地看着酒杯,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和她说话的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

我不知道这次聚餐是什么时候散场的,当我结完账从店里出来,就已经到了深夜。

B小姐醉到了满口胡话的地步,在K先生的搀扶下歪歪扭扭地走出了酒吧。

我的送行止步于酒吧门口。“虫”被酒精钝化了无数倍的预警系统终于运行了起来,那尖锐的报警声活像是几百只尖叫鸡在我脑子里跳舞。

“眼”将最后一幅景象传递到我的脑中,就选择了彻底歇菜。

我在街道对面看到了A小姐的身影。她站在街灯的正下方,脚底踩着延伸向四面八方的影子,脸色惨白一片,宛如活在夜间的鬼怪。

乍一见她,B小姐就挣开了K先生扶着她的手,手舞足蹈地向A小姐跑去。

我隔着那么远,都能听见她欢呼的声音。

第20章 参观

20.

宿醉对我的影响远比过去要厉害得多,“眼”还沉浸在酒精的麻痹效果中,我的视野里尽是一些扭曲的色块,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耳”给我传递的信息断续而隐约,忽远忽近又伴随着耳鸣,过于熟悉的感觉让我产生了一种自己还窝在睡了十来年的屋子里的错觉。

“舌”懒洋洋地挪动了两下,瞧着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我从卧室里爬起来的时候,周合已经坐在了客厅里。

现在是早上9:36分,手机闹钟的女提示音正尽职尽责地播报着今日的情况。

天气大概很好,我只能看到遍布整个世界的光,如同火焰那样的光,红色或者黄色,贯穿了我的世界的大片暖色。

我摸索着关掉了闹钟,将手机丢进了被子里,在一片如火的橙红橙黄中,走出了卧室。

直到跟着模糊的记忆摸着躺到沙发上,“眼”才像台生锈的机器一样,往前走了一分。

如此,我却完全感受不到清醒的迹象,索性直接闭上了眼,在柔软而温暖的寝具上多蹭了两下。脑袋便因此抵到了某具温热的身体。

“啊,今天不用加班吗?”

周合“嗯”了一声,他应该是在翻阅什么书面材料,纸张刮过我的头发,同今日突然闯入的阳光一般,撩得我有点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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