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番外(6)

作者:认知失常 阅读记录

如果它于某一刻出现在我的脸上,并显得十分重要,那也只是“我”本人留给外界其他同类接收的虚假信息。

一杯热牛奶被塞到了我的手里,骤然而来的高温有些烫手,我看着他熟稔地和店主交谈,在旁边说道:“你邀请我,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是同类?”

一份鸡蛋软饼出现在了我眼前,我见那份鸡蛋软饼上冒着成片的油花,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不祥的预感出现了,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鸡蛋软饼被不容置疑地塞进我的怀里,“嘶”,我不禁为被油渍玷污的上衣哀悼了一秒:“你得给我准备一些换洗的衣服。”

小地方的公园环境是干净不到哪去的,外加上又遭遇了小雨袭击,一夜过去,我的外套已经沾满了灰,而因其牺牲得以幸免于难的衬衣,现在也成为了鸡蛋软饼下的无辜怨灵。

有什么比工作量增加更糟糕的事情吗?当然没有。

我跟在“虫”的身后,咬了一口手里的食物,蛋饼夹心里榨菜和肉丝的咸香让人有些昏昏欲睡:“或者帮我洗衣服也行,如果油渍能完全洗干净的话,我可以继续穿,这样还能帮你省点钱。”

“虫”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就不能装作害怕一点吗?原声先生。”

当然不能。

被勾魂的人怎么会害怕勾走他魂魄的鬼怪呢?

“你果然知道我啊。是因为我身上的虫吗,它们能给你传递消息?”

虽然是在提问,实际上我并没有特别想知道答案的想法,如果我是非常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就不会在第一次见面便主动去搭他的手了。

“虫”兀地停下了,我差点撞上了他的背。

他瞧我没有被这动作吓到,冷然的双眼又眯了起来,笑意刹那填上了面部冰冷的空洞:“既然你不在乎这些,那就直接问我的名字好了。”

“因为某种限制,我并不能主动将我的名字告诉谁,但是如果你主动问我的话,我还是可以给你回答的。”

原来“虫”还会有这种限制吗?

“眼”、“耳”、“舌”倒是相当自由的。

我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拒绝这个新的开始:“那么,这位先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周合。”他的眼里含着的笑意让我有些失神。

那泛滥的善意携着温暖涌来,仿佛能将人溺毙,就像他那张好看的脸一样。

“我叫周合,周全的周,合一的合,以后就多多指教了。”

不周不全、不合不一,这真是一个充满恶意的名字。

我决定要讨厌他。

“我叫原声,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

我故意停顿了下,带着某种调侃的口气,说道:“那就请多多指教了,我今后的饲主。”

啊,突然就有了一种完全活过来的感觉。

像被斩断了束缚在身上的枷锁,从沉闷的牢狱中走出,呼吸到了自由的感觉。

我活过来了。

第6章 厌恶

“你很开心?”

我正趴在桌子的另一端思考人生,“耳”正扫荡着方圆百米的动静,“眼”正专心看周合处理工作文件,我突然发现自己除了等待死亡外,什么都不用做了,就有点无聊。

因此我说道:“我应该很喜欢你的。”

他盯着手里的文件,头也不抬,“第一周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不喜欢,你不怕饲主弃养吗?”

对,就是这种说话方式,直白而又精确,完全对准了我的口味。

真是糟糕透顶。

“眼”发热了,“耳”传递的信息也开始失去条理,不知道寄宿在我身上的“它们”究竟是在着急还是在害羞,“舌”可能预感到了我要说什么,非常不配合地扭动了起来。

为此我不得不咬了它一口,血液从伤口渗出,腥味渗入我世界的那一刻,模糊的外界陡然清晰了数分。

“当然会害怕呀,如果这样就弃养的话,寄生在我身上的幼崽会伤心欲绝到消失的。”

“你果然很开心。”“虫”的嗅觉显然很出色,周合的眉毛轻抖了两下。

“眼”兢兢业业过头了,我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我有说过我讨厌你吗?”

周合的视线终于从文件移到了我身上,“?”

他的眼睛可真漂亮,那燃烧在黑暗中的星光不禁让我心旌摇曳,“眼”被抓了个正着,想要逃避,在它松动的一瞬间,我就接过了这个器官的控制权:“既然没有说过,那就证明我不讨厌你啊。”

我侧了侧头,下巴隔在桌子上久了,有点疼:“‘不讨厌’离‘喜欢’还是很近的。”

他由上至下俯视我,视线尖锐而透彻,像是什么检查仪器:“你是说你想要努力一把,到达那个很近的距离?”

我直视他的双眼,任他打量,由他审视:“如果你愿意让我试一试,我可以很认真地去做。”

我确实很开心。

这种完全自由的感觉太好了,抛却钱财,舍弃地位,解放本性,以至于被压在最底层的道德感都快要看不下去,拿起利刃搁在我的脖子上,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活下去了——如果活着能够能更深切地感受到自由的快乐的话,我愿意为此而认真地去做些什么。

没有规矩的坐卧姿势,没有规律的呼吸节奏,没有克制的礼数言论。

母亲看见这样的我,会不会觉得我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丢了她的脸面?

她现在肯定已经气疯了。

我想笑,我就因此乐不可支地笑出声了。

周合按了按太阳穴,说道:“这么无聊的话,就帮我做点事情吧。”

我故作新奇地睁大了眼睛,“饲主你饲养宠物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廉价劳动力吗?这样也太传统了吧。”

“不要随便把自己归到廉价的分类里去,原声先生,寄生在你身上的‘虫’还是孩子,别随便给它们灌输糟糕的想法。”

“如果说带坏小朋友的话,明明是饲主你的错吧。真想要好好教育新生的幼崽,怎么能留着可以干扰它们三观形成的东西在周内呢?”

我控制不住我泛滥的情绪,便索性让它更加极端一些。

“要心狠手辣地清除掉所有不确定因素才对,就是我的母亲都做得比你要好得多呢!”

“我是很想靠这种方式就得到趁手的工具,”周合的声音听着无奈极了:“原声同志,我好歹把你捡了回来,就不要用那么刻薄的想法来揣度我了。你不想当我的手下,又贪心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情报,总得做些事情吧。”

“只是帮忙管教一下不成熟的孩子,你之前跟它的相处不是挺好的吗?那么纵容,在人类里面也是很少有的了。”

他仿佛早就料到了我会直接开口,几份资料被递到了我面前。

“这是你的新身份文件,我给你办了张信用卡,无聊的话就出去走走吧。自己摸索一下地形,以后真的有什么其他打算,也方便些。”

“饲主,你根本没打算相信我。”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完全没兴致从桌上爬起来,于是便将胳膊挪到了桌上,伸臂摊开手掌,等待东西被放在手里。

“还不是因为你和大数据资料里面那个‘原声’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所以很多计划都没办法用了,就勉强将就一下吧。”

这只“虫”绝对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就他的连呼吸都带着明显的恶意,为了拯救我刚刚得到的自由,我决定离他远一点。

——我真的很讨厌他。

明明只是将我当成了饲养“虫”的容器,给我的待遇也是为了让“虫”能够得到更好地成长,但他表现出来的行径却充满了人情味。

“给求助者没有预告的温暖”必然会成为贪婪的温床,如果将温柔赋予死亡,我会连死亡一并爱上。

而且擅自给予本身就属于一种傲慢,自卑者的自尊必然会融化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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