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语(6)

作者:蝴蝶seba 阅读记录

但重点是“不明不白”,简单说,是无辜被害死的。若郎先生干下什么坏事被杀了,我也只能流泪去收尸,下半辈子专心祈祷他的冥福而已,哪有那个脸皮去报什么仇。

但人就没这种障碍。像那个谎称开天眼,养鬼却被反噬的什么高人,他的亲旧不怪他出手惹烦我,反而怪我没脖子洗干净等着让他砍,居然敢还手,真是罪大恶极。

但我个性一直都很消极,所以一直都是被动的防御而已。我都快满百岁了,什么阵仗没见过?这些都是小杂碎,没什么威胁性…说起来,我也太托大了。

那是个盛夏的夜晚。我正在起居室缝着郎先生的长袍。他上回不经意的抱怨了一声,说现在大量制造的成衣颇粗糙,穿着不合身又碍眼,我暗暗记下了。我本就是裁缝师傅,缝制个几套衣裳不但是小事,还可以阴绣别人瞧不见的护身符。

外头闹得紧,我也没抬头。反正也不会是什么重要角色,挂幅画就打发了,谁理那些外道儿呢…

一声巨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把我的画和玻璃一起打破了,汹涌的恶气和邪物就从那破洞涌了进来,急切之中,我抓起缝到一半的长袍一挡,坚持了几秒,就被撕破了。

“…你们真的是很烦!”我倒没冒火,只是被缠得没办法,“这年头没井可跳,要上吊也不欠地方!想死自己干净找条绳子,别来净惹我犯杀孽!”

“半枯的妖人,也敢动我的弟子?”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冒了出来,“今天我就代我弟子报仇!”

心底一凛,疤痕还来不及化成藤蔓,我只能举起完好的右手臂阻挡一下,痛澈心扉,不知道被啥玩意儿割了三道,鲜血淋漓。

让我想不到的是,阿魁居然扑了上去,让那老鬼撕成碎片。

大约有一两秒,心底一片空白。驱动得很慢的藤蔓突然疯长,几乎将侵入的恶气和邪物一网打尽,整个屋子开满凄艳的血花。那老鬼看势头不对,撞破落地门逃了。

留下一室狼藉。

我愣愣的坐着,直到蠕动的藤蔓自格儿觉得没趣,缓缓的爬回来还原成疤痕。我的心空荡荡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阿魁是郎先生做给我的傀儡,是很基本的咒语傀儡。也就是说,她没有所谓的魂,只能听命行事,甚至不会说话,面无表情。她外出购物的时候都得先等我写好清单,直接拿给店主,因为郎先生做得非常巧妙,外面的人都以为她是个聋哑女孩。

但她照顾我几十年了。从我在基隆海边养伤,就在我身边了。

她甚至不是战斗型的傀儡,我也没下令她扑上去。

呆了好一会儿,我想去拿扫把,但对着阿魁被打碎的傀儡身,我发现我办不到。

吃力的蹲下去,我连包扎伤口都没想起,我将她的残片捡到撕破的长袍里头裹了起来。

撑着拐杖,一跛一跛的走到樱花树下,挖开薄薄的土,将那包残片埋了起来。

站在树下,我站了很久吧…直到轻轻一声咖擦,我重心不稳得差点跌倒,这才惊醒过来。

我把拐杖给折断了。心口翻涌着陌生的情绪,沸腾般。但疤痕静悄悄的,没半点动静。

深深吸几口气,脚步蹒跚的走回屋里,默默的打扫。看起来得自己去买根拐杖,不然行动太不方便。

当天我睡下时,面着墙,不敢转身。

因为转身我就会忍不住瞧着墙角。以前阿魁都会坐在那墙角,张开眼睛就会看到。

但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我不得不说,现代的电梯真是一项很棒的发明,不然我实在没办法爬那么久的楼梯?斎唬妩誊呓彩牵蛲娫捑陀熊哝斫恿恕km然打这通电话让我伤了脑筋,但这个纯摆设的电话终究派上用场。

想想除了住进来的那天以外,六年来我没离开过居处。关于这人世的一切,电视看到的还比较多。

以为我的容貌会惊世骇俗,但现在的人修为真不错,没人指指点点,甚至我吃力的爬进计程车车时,守卫还来帮忙,细心的等我坐稳才关门。

我说了一个接近医院的地址,计程车司机点点头,殷勤的问我是不是要去看医生。

“…不是,想去买把拐杖。”我笨拙的开口,“原本的坏了。”

“火灾是吧?”他庄重的点头,“水火无情啊。我上回载到一个小姐也是,真是可怜…”他开始畅谈他载过的各种奇式伤残人士,还夸我完整的半边脸很漂亮,要勇敢走入社会什么的。

原本不解,中途我才恍然大悟。他在绕着弯子鼓励我。

…我年轻的时候,谁把脸烧烂了,是前世不修,活该。几十年过去了,果然社会文明是会进步的。

我淡淡的笑,下车的时候给他一张千元大钞,坚持不用找。他很开心,我也很开

心。“这样不好啦,要不,你要回家的时候,再叫我的车?”他递出名片,质朴的脸孔露出粲然的笑。

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钱。举凡金银财富,越不需要的人反而会越多。我根本用不着,但郎家当年赔偿给我的产业,郎先生管理到后头,烦了,通通脱手,成了我银行簿子里的一行数字,后面足足有九个零。

去年年初郎先生给了一捆钱让我收着,我用到现在还用不到三分之一,何况只是张千元大钞?

但我还是收下名片,道了谢。一跛一拐的,慢慢的走入小巷。

这家小店在众生间赫赫有名,其实不是做拐杖的。但我也看不出魔杖和拐杖有什么不同,郎先生又给了我这家小店的地址。

年老的师傅正在专注的擦拭一把小小的杖,从眼镜上缘看着我。“要什么?”语气很不客气。

“我需要一把拐杖。”我将郎先生的名片递给他。

师傅接了过去,看了看名片,又没好气的瞪着我,“你就是七郎养的祸种?老儿从来不是做他妈的拐杖的!偶尔帮他做了一把,倒都成了我的事情!原本那把就算用个几百年也不会坏…”

默默的,我将被我折断的拐杖递给他。

师傅一跳老高,惨叫出声,“我的杰作啊~~这是上好梨骨乌心木啊~~”然后一串子听不懂的话。

从语气的慷慨激昂听起来,应该是飙粗口。

他骂到开心了,才停了下来,老实不客气的敲了一大笔工钱。我也没还价,金钱对我没什么意义。

这么昂贵还是有价值的,他答应作好会送来给我,我就省了一趟了。即使几步路,我也觉得疼痛难忍。

师傅也好心,借了根纯钢的给我。千交代万交代,要我别又折了。

虽然不太趁手,但终究有个代替品。我回去的时候脚步就比较轻快,不那么痛了。

但我才走出巷口,心底就有种强烈不妙的感觉。

对面车道一辆联结车,突然失控的撞过来。我所在的地方是医院附近的人行道,来往行人极多,而联结车头上,一个活像无毛猴子的老头张开无牙的口不住狂笑。

猛然被扯到一旁,联结车轰然的撞上大楼墙壁。那老头恨恨的啐了一口,消失了。

“…我还以为只有七郎会惹麻烦哪。”老师傅松了我的胳臂,“怎么连他养护的花也是。”

我道了谢,愣愣的。这个时间靠近中午,车水马龙,行人密密麻麻。这起可怕的“车祸”伤了不少人,造成连环追撞,甚至有人死了。

刚载我来的计程车司机,不知怎地,也在这团混乱之中。他的手无力的垂在破掉的车窗外。

我跛着走上前,用力扯开卡死的车门,“…司机大哥,别睡,睡了就别想醒了。”

他似昏非昏的抬眼看我,“我要去接宝宝。他…他放学了,该去接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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