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厄4(21)

作者:蝴蝶seba 阅读记录

草。

村子的人都睡得早,晚上没什么地方去,他也宁愿去挤我的小房间,这样他也高

兴。

这老祠堂本来就是准备给香客住的,颇有几个房间,但他不要别居一处。

「我很多话想跟妳说呢,住别间不方便。」他有时会很孩子气。

「你神经喔,说完去睡就是了。」我拿他很没办法。

「说不完的。」他笑了起来。

他这么一笑,我心就软了。他晒得很黑,显得牙齿特别白。残存的文气都磨光了

,才多久,胳臂的肌肉就鼓起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但他一个字也没讲,说了许多军中趣事,我知道他不想让我担心。

我和他,还有什么好防嫌的?他是我老好的唐晨欸。一个人一生中,可能会有很

多朋友,几个情人。但这样相知相惜毫无嫌隙的知己,恐怕漫长的一辈子也遇不

到一个。

「你是女生就好了。」我发牢骚,松手让他进来。

「啧,现在换妳这么讲了。」他自然而然的进房里,像是本来就住在这儿。荒厄

黏在他身边,问东问西,聒噪个没完。

我们像是回到学校的日子。

他还是很喜欢我的枕头啦,冬天的时候,我也承认,两个人睡比较暖。我也很希

望我们这样是爱情…很可惜就不是。

我们缺乏爱情固有的瘟疫气息。我对他实在产生不出激情,和他一起睡跟荒厄一

起睡没什么两样,甚至多了点安祥平和的感觉。

但我喜欢这样,他也喜欢我的陪伴。往往他要回去的时候,我都会一路跟到他们

营区门口,才自己搭车回来。

「…妳这样太辛苦了。」他很内疚的说。

「那我下次不跟好了。」我半开玩笑,他的脸孔却出现惶恐的表情。

「你很呆欸,」我捶了捶他的胳臂,「反正我晚上没什么事情做,跟出来散心。

他照例把我抱个满怀,不管同袍在旁边嘘个不停。

拍着他的背,「保重。」

「妳也是。」他的声音闷闷的,「别再出车祸了…那么远,我又照顾不到。」

我干笑两声。他当兵半年,我出了三次车祸。都是在路上走平白被撞的,还有一

次最扯,被脚踏车撞,不知道撞到什么,在手肘刮了好大一道伤痕,血流如注。

没有福报傍身,的确灾难会多些。

「我会注意的。」我跟他挥手,上了车。

他在营区门口张望,我也回望他,直到转过山弯,看不到为止。他不知道的是,

我会默默的流一会儿泪,莫名其妙的。明明再过一个礼拜就会看到他,不知道在

哭什么。

就是觉得心空空的,没来由的紧。

我想,我真的太习惯他了。现在就这么着,将来一定会难过得要死要活。

但那也没办法,还是得认了。如果能发展成爱情,我也愿意冒险。但我这样半点

情欲都淹杀的人,先不要管家庭,就算孩子也生不出来。唐晨其实很喜欢小孩。

而我…完全不相信结婚证书那张纸。就算是唐晨,我也觉得恐怖而无法呼吸。

我是注定孤独了。唐晨可不用卷入我这样惨烈的宿命。

我们这样的生活方式,很意外的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他退伍,在台中市的某家美

商银行当基金专员,买了部小车,每个礼拜不辞辛劳的跑来。

他放在我这儿的东西越来越多,甚至把他心爱的大提琴都抱来了。

怕吵到邻居,我们晚上会提着大提琴跑去妈祖庙前面的广场大树下,他坐在石凳

上拉大提琴,我抱着膝盖听。

古典音乐我实在不懂,只分得出喜不喜欢而已,我真的很缺乏音乐素养。听来听

去,我最喜欢的还是当中一首,有种神圣温柔的气息。

唐晨告诉我,这是基督圣乐「圣母颂」。

…是说你在妈祖庙前面拉基督教的圣乐真的好吗?

有回老庙祝出来散步,刚好听到唐晨拉大提琴,很赞美了一番,问这是什么名字

,我着实为难了一下。

硬着头皮,我说,「…圣母颂。」

老庙祝一脸恍然大悟,「这是说我们妈祖婆的对吧?金好听哩,等妈祖婆生日的

时候,唐先生也来表演一下好了。」

…我想这不太好吧?

唐晨笑了很久,等作醮的时候他真的来表演,不过拉得不是圣母颂就是了,他跟

我说,那是南管曲子,他拿来乱改了。

他这样多才多艺的人,却很淡泊。当个基金专员,业务特别忙碌,但业绩既不特

别差,但也不特别好。真的有企图心的都会柔性施压客户,但唐晨就很真心的为

客户着想,这样想升迁当然很慢。

但他不在意,我也不在意。

我们本来就不是出人头地那一款的。我们脚步缓慢悠闲,物质欲望很低。或许经

过了许多生死关头,名利变得很不重要,重要的是平安。

还有…还在彼此身边。

毕业五年多以后,唐晨才跟我说,「其实我耽误妳。」

「什么啦,是我耽误你才对。」我正在泡茶。有个常让我收惊的孩子家长,特别

送了他们的春茶来。或许不是什么得奖的茶,但是在地的茶、用在地的水泡,格

外亲切。

「…我,不是能给女人幸福那种。」他沉默了一会儿,「我这样无欲,既不能给

妳孩子,也不能给妳家庭,却怎样都不能放手。我对妳…真的很抱歉。」他泫然

欲涕。

唐晨,你真是个呆子。你想的事情,我好几年前就想过了。

「那不正好,我也是。」我斟茶给他,「我们就互相耽误下去好了。」

他睁大眼睛看我,我也看着他。他还是很好看啦,成熟的青年。但偶尔,那个文

气温和的少年唐晨,会从他里头看出来,像这样。

那天他演奏了圣母颂,之后还是望春风。但望春风反复变调,特别活泼轻快。

他真的很呆呢,烦恼这样的久…跟我一样。

「你们烦不烦啊?!」荒厄终于翻桌了,我慌着接滚烫的茶壶。茶杯就算了,这

茶壶可是很贵的!再怎么烫也得接下来啊,烫伤会好,这个紫砂壶砸了去哪找?

我养很久欸!

「你们不烦,看的人快烦死了!什么耽误不耽误的,喜欢就在一起啊!一句『我

爱你』不就结了?还在那儿孩子家庭的,一对迂腐的天残地缺!他妈的,我真的

要活活闷杀!大学四年,毕业都五年了,你们是想磨到什么时候两个白痴加阿呆

,一对脑残!」

她现在化为人形,所以唐晨也听得到她说啥。唐晨尴尬死了,但我早就训练有素

「是喔,好简单呢。」我泰然自若的说,「那妳跟云涛师伯说过『我爱你』没有

?」

她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变化莫测,令人叹为观止。

虽然很好玩,我还是把紫砂壶先塞到安全的地方,省得砸了。

「谁说我爱他啦,没有那回事!」她一整个恼羞成怒,扑上来拼命撕打,我已经

练到可以见招拆招了,让她想打也打不到。

「说没有就没有没有没有!」她拼命跺脚,发撕头撞,「我又不是你们人类这种

无聊家伙,什么爱不爱的,没有就是没有!妳再乱讲我就杀了妳!」

看我不理她,她哭着去拉唐晨的胳臂,「唐晨你看她啦,人家没有啦…」才刚撒

完泼,又开始撒娇的哭。

「好啦好啦,」唐晨哄她,「没有没有。小芷逗妳玩的,乖乖,不要哭,喔?」

帮她擦脸擦手,纵容她把唐晨的衬衫揉的像是咸菜一样。

我跟唐晨呢,越活越大,我们傲娇娘娘,则是越活越小。

收拾了地上,扶正桌子,我拿出紫砂壶,继续泡茶。三五个礼拜就要闹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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