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棺材板，坐着缓了一会儿，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这次的活动剧情原来是有身份的。

她的身份是那个青年口中的“元老太太”的孙女，是被献祭的新娘。

那顾灼的身份是什么？

她有种难以抑制的、想去看那个铜像的冲动。

那个蛇头兔身的怪物，会是顾灼吗？

她拿出新抽到的【爱的罗盘】，小声呼喊顾灼的名字。

“能带我找到顾灼吗？”

罗盘表面刻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有天干有地支，还有不知含义的卦象。中心颤颤巍巍的指针仿佛听到了简寒的呼唤，飞速地转了一圈，朝她右手方向指去。

她追着指针的方向投去目光，刚好和那个铜像上的人眼对上视线。

一瞬间，身后仿佛有冰结出，她不受控制地爬出棺材，一步一步接近铜像。

触碰的瞬间，敞开的木门被风吹得紧关，视野一片漆黑，印在脑海里的那双眼睛随之消失不见。

简寒重新回到了棺材里，抱着她的【爱的罗盘】。

青年村民说的这一条是真的。

【不要看它的眼睛】

会死。

简寒依旧推开棺材盖，从里面跳出来。

罗盘的指针指的就是铜像的方向。如果铜像不是顾灼，那么顾灼就在它的后面。

她脱掉外面的红嫁衣，也把孝服扒了下去，只剩一个破旧的紧身白色长袖和黑裤子。

这样总没人能看出来她的身份了吧？

简寒拿着罗盘跑出庙外，她总是这样，有了想法就要尽快验证。

身后的铜像朝着她的方向转动眼珠，随着她的挪移，眼珠转到了里侧，也就是正后方。

简寒在那座破庙的背后看到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庙宇，只不过这一座是崭新的，院墙很高，刷着颜色鲜红的漆料。

她推门进去，听见了女人的尖笑声，和……

顾灼的哭声。

他从小就怕这个，不敢听鬼故事。每次有人讲，他就捂住耳朵跑走。

长大以后，娱乐圈迷信这种玄学，顾灼置身事外，拍戏之前上香不做，听说哪个明星家里供奉了灵验的鬼仙，出席活动遇到了就绕着走，或者干脆嫌晦气不参加。

她听见他在哭。

一定吓坏了吧。

死了那么多次，简寒已经对这种恐怖的事接受度很高了。

她循着顾灼的哭声跑去，在墙角发现了紧紧抱住膝盖，缩成一团的他。

她刚走近，头顶的桃树便疯狂地摇晃，掉下如雨般的红色桃花。

就不提这个季节还有没有桃花会开了。

耳边女人们此起彼伏的笑声，让顾灼哭得更加厉害。

简寒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包住了她的脖子。

她挥手去打，打不到鬼魂，只打到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自己。

女人的笑声越来越大，简寒从里面品出几分嘲笑。

她叹了口气，找出那个味道会消失的香水道具给自己喷上。

喷完，笑声停止了。

似乎鬼魂们在疑惑，好端端的，怎么人会突然不见？

没了简寒，她们便又去疯狂地骚扰顾灼。让花瓣雨只吹他一个，吹进他的衣领，吹他的头发。

简寒便也往顾灼的身上喷了香水。

鬼魂声音彻底听不见了。鬼魂没有眼睛，看不见活着的人。气味消失了，人也就找不到了。

简寒蹲在他身前，摸了摸他的头。

一墙之隔而已，他不会知道，为了找到他，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那些都不重要。

顾灼感受到触碰，缩得更厉害了。

“别……别碰我！”

简寒温声道：“小灼，是我呀。”

“我是小寒啊。”

“没事了，没事了。”

“我来了。”

顾灼身体一僵，逐渐松弛下来，抬头看她。

他的眼睛已经哭红了，鼻尖也红了，看上去很脆弱，很疲惫的样子。

简寒有点心疼，替他擦了擦眼泪。

“是我来晚了，那些东西一直在捉弄你吗？”

“是。”他瞪着眼睛，眼泪不停从里面滚落，淌成了一条泪痕。

“一遍又一遍。每当我觉得要结束的时候，它们又重新开始。”

简寒有些发愣，在他陌生目光的注视下，擦拭泪水的手慢慢收回。

“是因为你吧，你在读档，对吗？是这个词汇吧？”

顾灼朝简寒逼近，手支在她身体的两侧。

“你凭什么让我在这里受苦？为什么要让我掺和进你可笑的过家家里？”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回答我，我怎样才能摆脱这里，回到我的世界里去！？我已经不想再陪你玩这场恋爱游戏了！”

滚烫的眼泪滴到简寒的脸上，沿着她的轮廓淌进衣领里。

简寒原本不觉得这个游戏需要什么内测的。到现在为止，她没发现什么值得修改的bug。

而如今，真实的顾灼出现了。

这个惊天大bug。

他的质问简寒一句也说不出口，甚至感到了浓厚的羞愧。

都是她不好，曾经在什么地方遇到了他，害他被游戏提出信息，做成了男主。

她曾经好奇过，游戏里的男主和现实生活里的他们会不会有联系。但是因为忙着攻略，她一直都没有往深处想过。

现在看来，居然是有一部分真实的意识吗？

这是不是违背了人道主义和人权？游戏这样做真的合法吗？

如果简寒某天发现，自己成为了Galgame里的某个女主，被不认识的男生攻略谈恋爱的话，她也会和顾灼一样的反应吧。

这真的是一件很恶心的事。

简寒真心实意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对不起。”

她把系统叫了出来，当着顾灼的面问它怎么办。

系统出现，一样被女鬼们捉弄了一通，哭着扑向简寒的怀里。

简寒又拍又抱地安抚它，给它也喷一喷消失香水。

系统好不容易从惊吓里平静下来，看到顾灼冷淡的表情，又再一次陷入激动。

“惊天大bug！”

……和她一样的反应。

冷静下来，便是一阵沉默。

系统抱着小胳膊原地徘徊，最后朝着顾灼鞠躬道歉。

“对不起。”

没有了鬼魂纠缠，身边又有简寒这个活人，顾灼的情绪已经足够稳定到可以好好跟他们这些人算账了。

“你们游戏这样做，侵犯了我的权益，我可以告你们！”他颇为冷酷地说。

如果他的眼睛没有红的话，讨账的效果会更好一点。

系统理解他的愤怒，换位思考它也会。

“可是文明不在一个梯度，你告不了我们啊。”

简寒惊讶投去一眼：“这样？”

系统点点头：“是啊，小寒，你就没有一点点觉得奖励是寿命很魔幻吗？”

因为一直都在游戏里，她没把现实和游戏团队联想到一起过。就算曾经觉得不对劲，也因为自己是受益的一方选择不去理会。

她问：“你们公司做这个游戏，是想侵略地球吗？”

系统：“……”

顾灼：“……”

他们这种反应，搞得她好像问了一个白痴问题一样。

系统笑了一会儿：“怎么会呢。我们只是单纯的商业公司而已呀，低阶文明的货币可以兑换成我们需要的资源，仅此而已。”

简寒第一次在这个小机器人身上感受到了高科技的感觉。

系统再次朝顾灼鞠躬：“抱歉，是我们技术上的纰漏，把您的真实意识带过来了。我们游戏的内部运转一直采取的是复制技术，但到您这里似乎没有完美复制，稍微剪切了一点。”

简寒：“是按错‘Ctrl+x’了吗？”

系统：“……”

顾灼：“……”

不要总是这副表情，她说的话有任何问题吗？

简寒脸上涌起羞耻的热意，决定直到他们谈话结束，她都不要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