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白睡醒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身上的毯子随着他坐起身半落不落地掉在地上，手上好像还攥着什么东西。沈诺白张开手，几颗糖皱皱巴巴地摊在手心上，手心因为出汗还有些濡湿。

他皱着眉，一时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攥着这颗糖。

把糖顺手放在茶几上，沈诺白揉了揉太阳穴，脑子像一根绷紧的弦，突突地跳着疼。

缓过劲后，沈诺白站起来。

客厅和餐厅都没有人，但是餐厅已经被大概收拾了一番，中岛上扔了一双白色的橡胶手套。

想了想，沈诺白又沿着长廊走进去。

这时，周潜刚好洗完澡出来。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蓝浴袍，身后的浴室门半敞，里面聚集着氤氲的雾气。

周潜挑起眉梢，打量了一眼沈诺白。沈诺白的头发张牙舞爪着，看起来清醒了一些，但黑瞳中明显带着迷茫，显得很是可爱。

周潜开口揶揄，“醒了？”

沈诺白靠在门框上，眨了眨眼。

周潜取了吹风机，站在镜子前开始吹头发，扭头看了一眼沈诺白的手，问道：“不攥着你那几个宝贝糖了？”

许是周潜的话太过调侃，沈诺白脑子里开始闪现他醉酒时的一幕幕。

沈诺白：“……”

对上周潜的视线，沈诺白不自然地侧垂着头，耳朵后侧浮上一抹红晕。手指摩挲了一下，有些无措地揣进兜里。

忽地，感到兜里有东西，他取出一看，是那张合照。

周潜恰好吹完了头发，关掉吹风机，空气刹那间变得安静。

“我想报名。”

“你想好报名了吗？”

沈诺白和周潜的声音撞在了一起。他们顿了下，低眸相视一笑。

“嗯，想好了。或许你们说得对，不留遗憾，奋不顾身。”

沈诺白看着合照里的沈之江，声音很轻但格外坚定，像根柔软的羽毛冲破浓墨桎梏。

浴室灯光柔和，大团大团的雾气逐渐消散。

周潜勾起唇角笑笑，对沈诺白做出的这个决定也不感到意外，好像他就知道这人一定会这样做。

“头发乱得像只小猫一样。”周潜伸手揉了两下沈诺白的头发。

感受头顶传来的重量，沈诺白眼瞳微微睁大，透过镜子看着周潜理顺自己炸了毛的头发。

“好了。”周潜后退一步，眉眼含着笑。

？？？

怀疑地睨了眼周潜，沈诺白从镜子里能看到自己头顶还有几缕碎发翘起。

他用指尖往下压了压。

没用……

沈诺白面无表情地又压了两下。

那几缕碎发始终固执地翘着，怎么也服帖不下来。

“行了，别整了，挺好看的。”

周潜声音含着笑意，他双手按在沈诺白肩头，将人转过身往前推着走。

“等我换个衣服，送你上楼。”

沈诺白顺着力道往前走，一股隐隐的温热水汽从背脊处传来。

他含糊道：“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好。”

“不行，你在我家喝醉的，我得对你负责。”周潜不由分说地把人按在客厅，自己则去卧室换了件衣服。

凌晨，楼道里空无一人，电梯上行的声音在浓重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响亮。沈诺白和周潜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彼此安静的呼吸声。

“叮”的一声，10楼到了。

沈诺白走在周潜前面，他打开门，“你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不了，太晚了，快回去睡吧。”周潜摇摇头。

沈诺白低低地“嗯”了一声。

就在沈诺白转身进门时，周潜拉住了他的袖子，把手里的东西塞进沈诺白手心里。

“你忘了拿这个，费老大劲要来的，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沈诺白低头看手心里的东西，是几个泡泡棉花糖，被揉得有些皱皱巴巴。

“我没想要……”

沈诺白轻眨了下眼，他和周潜离得很近，眸子飞快地向上瞥了一眼周潜，又克制地敛回视线。

周潜却笑着捏了捏沈诺白的指尖，把糖推到沈诺白的掌心里。

“快进去吧。”他转过身，单手在头顶上方晃了晃，“做个好梦，同桌。”

周潜穿了件卫衣，抽条拔节的背脊高瘦挺拔，他迈着长腿很快消失在沈诺白的视线里。

感应灯熄灭，黑暗中沈诺白注视着闭合上的电梯良久。楼道的玻璃窗洒进微蒙蒙的光，沁在沈诺白黑曜石的眼瞳中。

他这才察觉，天马上要亮了。

—

十一的五天假期一点一滴地消逝，宋景晗直到周潜他们开学的当天下午才回了芜水。

周潜窝在座位上和宋景晗发消息。

【外卖小宋】：潜哥，我到芜水了。

过了几秒，宋景晗又发了一条。

【外卖小宋】：你那新同桌就是你找宋哥的原因吧？

周潜眸光一冷，“宋峙和你说的？”

【外卖小宋】：哪能啊，职业操守放着呢。宋哥就是含糊地说了句你帮朋友咨询事儿而已。

【外卖小宋】：再说了，你这难伺候的少爷脾气，能有几个朋友。一猜就知道是沈同学了。

周潜：“……”

【z】：在外面别乱说话。

宋景晗回了个闭嘴噤声的表情包。

不再搭理宋景晗，周潜点开消消乐，玩到兴起时，赵文明神情严肃地走进班。

沈诺白戳了戳周潜，提醒后者收好手机。

周潜把手机扔进桌肚，“老班今天来这么早啊？”

沈诺白望了一眼讲台，“月考出成绩了吧。”

他俩正聊着，前桌一个男生转过头，悄悄说，“可不就是出成绩了嘛。我听说这次咱们班考得不好，还没隔壁十二班高。”

男生的同桌也插嘴道：“唉，接下来的日子要惨了。”

男生叫齐米格，他同桌是个女生，也是他的双胞胎姐姐齐米丽。

两人一唱一和，安静的班里一下子就多了几丝叽叽喳喳的声音。

坐在讲台上的赵文明冷哼一声，把保温杯重重拍在桌子上，眼睛向齐米丽姐弟俩扫过来。

姐弟俩立马噤声，转回身子坐好。

等到班里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赵文明才把成绩单放到讲台上，让李叶子一会儿贴到教室后面。

“倒十挨个来我办公室找我。”

交代完，赵文明黑着脸走了。

吕鑫磊在赵文明走后，第一个冲向成绩单，随后又有很多同学围了过去。

成绩单被分成了两页。

沈诺白的名字排在了第一个，各科分数后的排名齐齐跟着一排的“1”，看起来极为养眼。

“诺白，你年级第一诶！”

吕鑫磊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话音刚落，郑锋就从一旁挤了进来。他把吕鑫磊往边上狠狠一推，火急火燎地翻出第二页。

“郑锋，你丫有病啊！”吕鑫磊被撞得磕在讲台上，他大声骂道。

郑锋紧拧着眉，从最后一名往前看。看到自己班级排名“44”，这才松口气。

他轻飘飘地扔下成绩单，也不和吕鑫磊计较，得意洋洋地走出教室去操场打球。

“呸！什么人啊。”吕鑫磊暗啐。

他把成绩单放好，一眼看见周潜在班级最后一名。

吕鑫磊沉默了几秒，向周潜投去了心疼的眼神。

一路小跑到最后一排，吕鑫磊皱着脸，“潜哥，你最后一科化学怎么交白卷啊？”

周潜潇洒地转了个笔花，“瞎说，我蒙了选择题。”

吕鑫磊表情更是一言难尽，“可你化学是0分啊……30道选择一道没蒙对？”

闻言，沈诺白也诧异地看过来，“那你别的题也都没写？”

“啪”的一声，周潜手里的黑笔掉到桌面上。他木着脸，“在答题纸上画火柴人算吗？”

……

“潜哥，你死定了。”

吕鑫磊双手握拳对着周潜拜了拜，表情肃穆得仿佛这是和周潜的最后一面。